众人皆默不作声。
“你们……”老者望着村中众人,难以置信,“你们都曾受老僧之恩,食过老僧血肉,现在却连一句话都不敢说吗?当年获救之时跪地感激涕零,建庙后上香许愿恭敬虔诚,这时却怎得一言不发?受人之恩,当报不报,与禽兽又有何异?”
众人低头,却依旧不言语。
“看来,你所述不实呢!竟敢胡言乱语,诓骗本官,阻拦拆寺,定是一个佛门余孽。”
那地方官挥了挥手,兵丁上前,将老者擒住。
“压入大牢,三日后问斩,天子有令,佛门余孽可不经审判,直接问斩。”
老者叹息,末法时代,人性不存,良知泯灭,他挣脱兵丁,跪地朝着渡悲寺方向扣了三个头, 而后向着路边一颗巨树撞去,命丧当场。
“死有余辜。”地方官冷哼一声,又说道:“我早已知本村多佛门余孽,故才让你等拆寺试探,果然有人露出了狐狸尾巴,不妨告诉你们,天子有令,每地须得寻出五名佛门中人,上交朝廷,交了,便是功绩,升官发财,交不出,我乌纱帽难保,至于谁是佛门之人,便要看谁敷衍本官之令,有包庇佛门之心了。”
地方官话音未落,便有一人上前稽首说道:“大人,那渡悲寺建时劳民伤财,建后招妖聚邪,与民无益,我早已看不过眼,大人能下令拆寺,实是我村人之幸,小人愿前往拆寺毁佛,以效犬马之劳。”
“好。”地方官说道:“你忠心可嘉,本官定不会忘,去吧!”
那人道了声“是”,向着渡悲寺奔去。
众人见此,唯恐被当成佛门之人,丢了性命,争相朝着渡悲寺跑去,来到渡悲寺,撸起袖子一通打砸,口中说着辱佛之言,以表忠心。
众人进入内殿,见到老僧骸骨,那骸骨端坐于供台之上,不觉慎人,反倒是庄严肃然,众人并未因老僧救命之恩而手下留情,上前一把将老僧佛骨拉扯下来,抛到地上,任意踩踏,而后有人取下供台上老僧曾使用的禅杖,朝着佛骨砸去,欲将其打碎,不料那佛骨竟异常坚固,无论如何敲打,皆毫发无损,连道痕迹都未留下。
众人无奈,只得作罢,将佛骨弃与墙角而去,而后拿来斧头铁锹等工具,挖墙拆寺,不消片刻,只听一声轰然巨响,渡悲寺变成一片废墟,遍地残砖断瓦,众人兴尽而归。
深夜,皎洁的月光下,渡悲寺那残垣断壁中,一具骸骨扒开压在身上的瓦砾,缓缓爬起,周身缠绕黑气,手中持一根禅杖,很是慎人,那骸骨在残垣断壁中站立许久,发出桀桀怪声,而后疾走如飞,朝着村中行去。
来到一户人家门前,持禅杖向门击去,那骸骨力大无穷,将门击飞几丈远,而后闯入房中,禅杖起落间,血流满地,房中之人顷刻间丧命,尚不知发生了何事。
骸骨走出房门,莹白的骨头已被染成血红色,禅杖上尚有血珠滴落,此时乌云遮月,大雨倾盆,却冲刷不掉那骸骨身上的血红之色,骸骨犹如修罗现世,杀心不熄,又奔向另一户人家。
它本是老僧遗骨,身具佛性,却无佛心,心性如何,全凭众生之念,众生若信它,拜它,供奉于它,它便能感受众生之意,慈悲为怀,消灾解难,庇护苍生,若众生心怀恶意,咒它,骂它,欲毁灭它,它亦受其染,心生恶念,堕入魔道,化为妖魔,屠戮苍生。
黎明将至,大雨渐歇,村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此时村中,再无一生还者,老僧骸骨身上血红之色褪去,来到渡悲寺残垣断壁前,盘膝入定,再次苏醒之时,是善是恶,是佛是魔,全凭众生之念。
未及十载,天子因暴虐无道,搜刮无度而被义军推翻,改朝换代之时,不少平日里作威作福,恃权欺压黎民的前朝旧臣被民众所杀,那地方官亦在其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