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俊四处找寻大声呼唤,却寻不见石头的踪影。正焦急间忽听一声长嘶,循声找去,却见两匹骏马站在溪水旁,一人背身伏在石上动也不动。韩俊见其衣着与石头一样,急忙上前数步将其翻过,见此人果然正是石头,只是他双目紧闭已没了气息,头顶正中有一小洞,洞中空空想必脑浆尽被三只妖怪吸食了。韩俊心中大恸,想这石头虽然愚钝却极其忠诚,自幼从未出过远门,此次出来不想却让他命丧黄泉客死荒山,实是心痛至极,不由大哭一场。哭毕又想此时孤身一人了无依靠,只有寻至有人烟之处方再图后事。主意已定便收拾行囊骑马顺山路而行,至午时已过方才出山,见山脚下恰好有个小客栈,于是便在此落脚。待安置完毕便询问掌柜,想要找几个人将石头的尸身抬回来。那掌柜听得出了人命,心中大惊,唯恐自己但上关系,急忙命人看住韩俊,又托言帮他找人,实则自己带了个伴当进城禀告官府去了。韩俊住在房中一无所知,眼见天色渐黑掌柜的还没回来,问伙计又皆言不知,只好早早的睡了。
睡至半夜时分忽见紫烟推门而入,韩俊急忙起身为谢。谈及石头惨遭毒手,不由心中悲痛难言,问紫烟道:“这三只妖物如此恶毒,不知有何法能将其收伏?”紫烟道:“妖物修行深厚来往莫测,即便是土地、城隍也无可奈何,区区凡人又能怎么样呢?”韩俊又问道:“然则小姐此时何去何从?”紫烟作礼道:“小女子来此正为此事。昨晚妾已得罪了妖物,此后必将寻仇,虽有金刚经相护,终究是不胜其扰。盼先生能将妾的骨骸带走,即使做牛做马侍候先生也心甘情愿。”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几不可闻。韩俊听得这话中隐隐有以身相许之意,心中不由大动,抬头望去紫烟双颊绯红满面娇羞,更显妩媚。韩俊本欲张口应允,忽想起她是鬼魂,又有些害怕,踌躇半响方道:“小姐对我有再生之恩,本无不可。只是我褔薄禄浅,恐相累小姐,况小仆命丧他乡,欲待明日料理后事再禀告官府迁移骸骨,不知小姐以为如何?”紫烟听罢知他心里终有相惧之意,叹道:“即是如此,妾不敢强求。只是明日见官之时恐怕先生有口难辩,若果真如此,当大呼妾的名字,可让您免于牢狱之灾。”言毕转身便走了。韩俊正惊讶间,忽听擂门声大作,一睁眼才知是南柯一梦。
待他起身将门打开,却见门外站着掌柜和两个衙役,一见他便道:“赵大人有令,命我等将你带至县府问话。”不由分说拉着他便走。韩俊心中慌乱,数次相问,衙役却不多说,只说到了县府自有分晓。走了七八里方到县城,衙役径直将他带进县府,却见堂上早有一位身着官服的人坐在几案后,衙役上前禀道:“赵大人,人犯已带到。”韩俊听得他们口称自己人犯,心中大惊,正待分辨,却见那赵县令将惊堂木重重一拍,大声喝道:“你是何方人氏,为何欲找人抬尸,那尸体又是何人,还不速速招来。”韩俊惊惶不已,急忙将昨晚之事源源本本讲了出来,不料这赵县令根本不信,说道:“亏你还是个读书人,如此荒诞之事也编得出来。定是你贪图钱财将此人戮害,再诡言妖孽欺骗世人。看样子不用大刑你是不招。来呀,重刑伺候!”韩俊骇得面如薄纸有口难辩,心中不由暗暗叫苦,正在此时忽想起紫烟之言,当即大呼道:“紫烟救我,紫烟救我!”说来也怪,话音将落赵县令面色大变,挥手阻止衙役,问道:“你所说的紫烟究竟是何人?”韩俊又将紫烟容貌详尽描述,赵县令越听越是惊骇,待韩俊说完,当即命众人退下,只余韩俊一人。
韩俊正惊疑不定,却见赵县令上前对他道:“实不相瞒,紫烟就是本官的亡女。”韩俊大惊失色,细问缘由,方知这紫烟确是赵县令独生爱女的乳名,赵县令在此地上任不足两月她便因病身故葬在山中,因生前喜欢诵读金刚经,所以便将经文陪葬。不意此次被韩俊遇见她的亡魂,可谓天道巧合。赵县令又逐一细问,韩俊一一作答,至此赵县令再无疑心,当即将韩俊请入后堂以礼相待。又命人找来棺椁将石头收敛,还写了文书交给韩俊,以免回到家乡百口莫辩。韩俊想起紫烟之言,便请赵县令将紫烟的尸骸重新迁至寺庙中,还请高僧给她做了三天法事,待诸事完毕,韩俊来到紫烟灵前上香祭奠,大哭一番之后方才告别赵县令踏上归途。归家一年后,韩俊的妻子怀孕待产,一晚他正在睡梦间忽见紫烟又来了,对他笑道:“与您终有夙缘,即便跋涉千里,也要与您相随。”说毕就进了内室。待韩俊惊醒,忽闻其妻刚才已生下了一个女婴,进去一看眉目却与紫烟酷似。他心知这是紫烟转世,因此仍旧给女儿沿用了这个名字。待紫烟长到七八岁,不仅相貌清丽聪颖伶俐,且酷爱佛法,若是偶有人诵读金刚经,她便在旁怔怔而听,即便是一整天也不觉得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