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的又是一名侍女!
艺佳记得她叫玉镯,相貌十分周正,举止做事颇有些大家女儿的风范。
玉镯的身体已经冰凉,腰椎以上部分卡在井沿上,由于长时间放置,肉体僵硬后仍维持了死时的姿态。
艺佳看了看玉镯的面部表情,心下一惊,她的死状竟与小桃核极为相似!最最奇怪的是,虽然两人死时都面色瘀紫肿胀,脖颈处却白嫩如初,没有丝毫勒痕,而身上亦没有明显的外伤。
艺佳看到玉镯的指甲里嵌有血迹,并粘了丝状的一段细丝绒,她凑过身去,趁人不备取下来攥进手中。
青儿刚刚为众客取茶水,贪近路走了密林,结果发现了玉镯的尸体,那一声尖叫就是她发出的。
艺佳把由于惊吓神智还有些恍惚的青儿从地上扶起,轻轻为她拍去身上的草屑,然后兀自说道:“起风了。”
梁少龙从一旁走过来,也顾不得礼数,握紧了她纤细玉白的手。
但是,翟家四小姐艺佳深知,还会有人不断死去,这是个逃不脱的劫数。
她迎风走出了密林,眼皮开始莫名地跳动,用手按亦是毫无用处。
6
天迅速阴下来。
不过午后一盏茶的光景,卧房里已经要靠点蜡来维持最基本的照明。
青儿守在门外,她的脸色因了早晨的事情看上去有些难看,却也难掩一丝愉悦。
因为四小姐的卧房内有青儿的心上人。
艺佳此刻穿着居家的缎子面对襟上衣和油亮的青色绸裤,脚上蹬一对天蓝圆头布鞋。由于刚刚犯了头疾,一番按摩后只简单梳了个发髻。
“我们自小一起长大,现在我有事央你帮忙,不知你肯不肯?”艺佳说完这话的时候,角落钻进的歪风突然吹熄了桌上的红蜡。
“四小姐,有事尽管吩咐。”
蜡烛再次燃起,照亮了整个厢房,也照亮了艺佳对面的男子。
是董小武。
艺佳忽然把身子贴上来,伸出手轻扯董小武的上衣,并围着他转了数圈。
董小武心内费解,呼吸都乱了分寸,“四小姐这是做什么?”
艺佳也不说话,又围着董小武的上衣结结实实转了几圈。
然后她拍了下董小武的肩膀,笑了。
董小武也笑了,他记起四小姐经常笑的,却唯有这一次是因为他。
艺佳从枕下取出玉镯指甲里发现的那段细丝绒,小心递到董小武手中,并把事情详细地说了一遍。
“那么,四小姐也可能有危险啊,我、我要保护你。”董小武顾不得尊卑,一口说出了心里话。
艺佳觉得眼前男子委实憨得可爱,便笑道:“你只要保护好青儿就可以了。”
董小武的脸色变得有些尴尬,也没多辩解,只说:“我把青儿当妹妹的。”
送走了董小武,艺佳有些疲累地靠在床上。很奇怪,这种时候,自己最相信的人,竟会是一年到头也讲不上几句话的董小武。
她又想起董小武临走前跟她讲的几句话。
董小武说:“四小姐,我觉得莲蓬坊很怪。”
艺佳心生诧异,自己生于此长于此,却从未深刻地想过这个问题。
艺佳问他:“哪里怪呢?”
“每个人都很奇怪,透着一股鬼气。比如,大小姐和二小姐嫁出去后,就再没了音讯……”
此刻,艺佳一人待在屋子里,董小武的话开始让她感到深切的不安,比起昨晚三姐的话更让艺佳恐惧。
她忽然想起一个困扰自己多年的梦来:一片火海中,有个微弱的声音叫着“萍儿,岚儿”!那个声音如此惨烈,伸出的手上流着猩红色的血液,一股一股流下来,掉落在地上沾湿了枯草屑。
这个场景曾无数次出现在艺佳的梦里,从小到大困扰着她,随着年岁渐增,它一度远离艺佳的记忆,可是最近,这个梦境又开始频繁出现,每次艺佳从噩梦中惊醒,眼角都流着泪。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并不害怕这个梦,她只是感到悲伤而已。
悲伤?艺佳想到这里的时候自己都吓了一跳,为什么会感到悲伤?
那只是个不真实的梦境而已。
外面的乌云渐渐散尽,天色又在黄昏前回归了光明。
艺佳起身来到梳妆台前,望着镜中姣好的容颜,心中却生出一丝悲苦来。她仔细地将眉毛画好,把口红擦掉,重又涂上,这才稍稍感到满意。
艺佳又想起了昨晚三姐的话来——“我们跟大姐、二姐长得像么?”
口红一下偏出唇线,画到翘翘的鼻尖上,这让艺佳的样子看上去颇为怪异。
她在镜子前不由得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