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
菜农丁七挑着新鲜的一担鲜嫩的蔬菜前往城内市场。这几天的收益相当不错,他哼着小曲,想卖完菜以后去城中的酒楼好好喝上一盅。
远远的,在快要到城郊赵家大宅时,他看见前方道上仆着一个东西,像是个人。他壮着胆子走上前去,吓了一跳。肩一松,蔬菜也滚落了几颗在地上。
眼前的确是一男子,脑后有一窟窿,红白之物布满了周围,旁边的草也倒伏一地。看得出是死后扑腾所致。丁某连滚带爬,来不及拾掇担子,连忙进城报案。
当时的长官是巡抚马松。此时他正端坐椅子上,伸手摸起茶杯,掀了掀茶盖准备喝茶,衙役杜志突然进来说有人报案,马松一口茶水喷了上去,茶倒了一地,他骂道:“大清早风风火火,赶早投胎么?带报案人去堂前,本官换身衣裳马上来。”
不一会,杜志带丁七来到。
“堂下何人,因何报案?”
“草民丁七,是郊外菜农,今晨进城卖菜,在离城半里处的赵家大宅附近发现一具男尸。”说完就想走,衙役蔡俊大声喝道:“衙门之地,岂是你家茅房,想来即来……”丁七打断他的话:“官老爷,我还要去卖菜呢,我那担子还在那儿呢。”
“既然如此,你带本官去现场,菜若是被人拾去,本官付你菜钱。”
几人到了现场后,只见现场已围了几个人。蔡俊大声道:“众人回避,马大人到。”众人才让出一条路来。
马松问丁七可有翻动现场,丁七忙道晦气之极,那得翻动。说罢四处找寻担子。担内蔬菜所剩无几。马松使个眼色,杜志立即拿出一些碎银,对丁七说:“你拿着,这几日在家呆着不得随意走动。随时听候吩咐,明白没有?”丁七骂骂咧咧而去。
死者趴在地上,左手扣入泥中,右手握一小石子,在地上刻有一深痕的“一”字,在“一”字上方,还有一浅痕的一竖,但那一竖比较短,看来是死者竭尽全力了。
马问周边人可曾识得死者,有人说看衣着像城东车老头的独子车四。马于是让杜志去请车老头。
车老头一见死尸,痛哭流涕。马问:“老人家可要瞧仔细了,此人真是汝乎?”
“老汉贱内已没十余年,吾独自将犬子养大,你说我怎可不认得,犬子昨夜一宿未归,以往从不曾如此。吾一夜未眠,今日正想外出寻找,衙役便叫老汉前来说有具尸体疑似犬子。此乃犬子昨日所着之衣。可怜的儿啊!”说罢泣不成声。
“汝子可曾与谁有瓜葛?”
“他会和谁有瓜葛,太老实了,所以现在还未娶媳妇。”先前那个人说道。
仵作正要翻尸体,马松扬手道:“慢,你们看,死者想表达什么?”
“观字的落笔,像是”十“字。那一竖看起来像一撇,又像一捺,也可能是一点。”杜志道。
“非也,非也。世间以横为首笔,竖为次笔之字多矣。如兄台之杜,在下之蒋,马长官之馬,赵字之赵,死者姓車,車字也如此。所谓一撇,可有姓左之人,一捺,可有名字带贰者?”
“哦?那杜兄之意,你我皆可疑,或马长官也可疑?死者車某自己也可疑,莫非其乃自杀?”
“够了!尔等是陪某办案,非来吵架和胡乱推测。仔细搜索,看有何疑物。”
“大人,此有一块带血之石,与死者脑后窟窿相符”杜俊在草众中发现一块石头。
“收起来。把尸体翻过来吧。”
仵作翻过尸身,在尸身怀里,赫然卧着一只女子的绣履。
围观的人唧唧喳喳,老汉也是大惊不已,连忙道犬子从未与女子会面,也从不出入烟脂之地。望大人明察。
众人吵吵嚷嚷,但人群中有一妇人,只说了三个字。仅仅三个字,但在马松听来,异常清晰。
马松叫来蔡俊,低头耳语几句。蔡俊领命而去。
马松对围观的人说散了吧,让仵作用白粉围着死者画成一个人形。然后对死者之父说,三日之内,必还令公子一个公道。
不一会儿,蔡俊带来了一妇人。
“堂下何人。”
“民妇党玲。”
“党玲,适才听汝言‘此履乃…’三字,似有话要说,今日公室之上,可细细与本官道来,如有半点虚假,刑具伺候。”
“民…民…民妇说。”党氏惊惧不已,连忙道:“此履乃赵睛之履。已丢失月余,遍寻不得,不料今日竟在死尸怀中,故而民妇失声,脱口而出。”
“汝所言之赵睛,可是在城外筑赵宅的赵象山之女?”
“正是。赵员外年老,家中楷由其正妻梁氏打理。”
“来人,备轿,去赵家。党氏随某一同前往。”
“这……”
“有本官在,梁氏又非母老虎,何由惧之?”
“是。”
一行人来到赵家。
马松间园内靠墙处有间房,外有移动活页窗。心想赵象山怎会如此迷糊,此乃城郊进城必经之地,如此设计房屋,岂不是为盗者提供捷径么?
梁氏早已接到通知,连忙要仆人迎四人在前厅等候。
梁氏一到,马松问:
“汝女可曾失绣履一只?”
“未有之事。”
“蒋俊,拿履来。”
“夫人,此履可曾为令嫒之金莲?”
“不然。”
“赵夫人,令嫒与犬女同龄,常嬉耍一处。老身曾亲见此履。”党氏道。
黄氏恨恨地睕了党氏一眼,叫婢女取来另外一只鞋。
一看,无论大小式样绣花皆不差,乃同一双履无误。
“如此,得麻烦两位跟某去趟衙门了,今早汝家附近发现一具男尸,汝可知晓。”
“知。”
“此履正是男尸身上所得。”
“呀!”黄氏大叫一声,忙让婢女端水来要洗手。马松道:“不必了,去某家中洗罢。”
马松认为此必然是其女与人有私,以履遗人,假托丢失。但一见赵睛,此女彬彬有礼,虽然貌美甚,但举止端庄,言行谨慎。马松找不出疑点。于是听取内人之意,留宿母女俩。借口内人张氏要认梁氏为姐。
是夜,张氏与梁氏相谈甚欢。赵睛也称呼了姨娘,张氏问赵可有婚配,梁言与城东司徒瑜的儿子司徒丰从小订婚。张说可是城东天运钱庄的幕后掌柜?梁道果然知府上下都是高手。
三人喝到大醉。赵睛是女儿家本不想喝,张氏说:“今日是姨高兴的日子,难得看到你想起我做姑娘的时候,开心自由自在。现在虽为知府之妻,可夫君公务繁忙,难得有闲暇。”梁氏道可不是嘛,当年嫁给老头子,我才十五岁,现在犬子赵亨通已经二十六啦。晴儿今年也十四了。和司徒丰从小长大,改天我叫亲家柳氏也来妹妹家坐坐。说不定她会羡慕我攀上知府夫人这层厚关系呢。
“说这么多,眼泪都来了,我们也像男人一样,来,干了。睛儿?”
“娘,儿喝便是。”
赵睛一向不沾酒,不一会儿便瘫醉。
“诶。姐姐,今日借外甥女与我一睡,何如?”
“妹妹这是甚么话,这还得和姐姐我说么。当然不成……问题。”
“那妹妹就先去歇了。小棠小棣,收拾桌子,领赵夫人去休息。”
“诺。”
张氏趁赵睛熟睡之际,裭下其裤,细查私处,俨然处子。起身前往丈夫处,将情况报告给丈夫。马松让她先不要声张,明日见机行事。
马松一夜未眠,现在出现了一个叫司徒丰的男子,莫非死者是想写个丰字?但下属也说了,天下以横为首笔,竖为次笔的字很多。若抓来司徒丰,恐冤枉好人。此案甚为离奇,为今之计,只得静观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