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给我五千块钱。”
她摸索了半天,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里面是几张皱巴巴的零钱,估计不超过一百块。
“我只有这些钱。”她把布包递给王剪。
王剪没接,坐下来,喝了一杯酒。
她又说:“我只有这些钱。”
王剪夹起一块猪耳朵,使劲嚼着,吃相有点凶。
“我只有这些钱。”她又重复了一遍。
“回去凑凑吧。”
“我家里穷。”
王剪没有表示同情,又夹起了一块猪耳朵。
老女人扭头看着宋三更,眼神里充满了期待,明显是想让他帮忙说句话。宋三更低下了头。他知道,王剪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
“慢走。”王剪下了逐客令。
她慢慢地往外走,一步一回头。到了门口,她停了一下,回头扫了宋三更一眼,那眼神十分阴冷。
宋三更莫名其妙地觉得他和她结仇了。
至少,她已经在心里记恨他了。
半夜,宋三更被什么声音吵醒了。似乎是哭声,听不太真切。他披着衣服走出去,站在院子里听。
他家的院子很大,中间有一棵歪脖子枣树,已经枯死了。
那声音似乎又跑到了另一个方向,或者说,它在绕圈子。宋三更看了看手机,天亮还很遥远。他相信,如果不去制止,那声音会一直响下去。
他走出了大门。
那声音似乎在东边。东边是河。
晚上,宋三更从不到河边去。他觉得,那条河里死了太多的人,晚上肯定有什么东西在河边转悠,居心叵测。
他喜欢白天,哪怕刮风下雨。
但是,不去又不行。他觉出来了,那声音与他有关,是专门给他听的。他必须得去看看虚实,否则,今天晚上别想睡着。
他慢慢地朝河边走去。
不到一百米的距离,他走了二十分钟。借着月光,他看见他的影子长长地铺在石板路上,看上去有些鬼祟。
那声音越来越真切,确定是哭声。
一个人忽然从河边窜了出来,动作异常敏捷。沾满草屑的头发,又黑又黄的牙齿,没有门牙。是那个老女人。
宋三更吓了一跳,故作强硬地问:“你干什么!”
她低下头,低声说:“我在哭。”
“哭什么?”
“同同死了,我没办法接他回家。”
这个理由很正当,换了谁都得哭。
“你怎么不睡觉?”她问。
“我听见这边有动静,过来看看。”
“我还没哭完。”她说完,又回到河边,哭了起来。这一次,她的动作慢了至少三倍,明显是在掩饰什么。
她的哭声十分凄惨,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痛。
宋三更的心一点点地软了,终于说:“你别哭了。”
她马上不哭了,用一种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宋三更说:“过几天,我给你一笔钱,一定让你把同同接回家。”
“你没骗我?”
“骗你我不得好死。”
这句话说得太狠了,事后想想,宋三更肠子都快悔青了。
她突然跪下给宋三更磕了一个头,然后沿着河走了,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河水呜咽,如泣如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