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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狐

树叶一枝花
发表于 2022-06-06 23:09

    此时恰好罗氏听人说城西刘家有一个女狐精,日常借寄在刘家后院的空宅中,这狐精自称九姑,不仅从不为害于人,还经常与众妇女隔墙谈笑,且擅于代人调节纠纷,化解邻里矛盾,因此附近居民都对其颇为敬重,尊称她为大仙。罗氏随即便将此事告诉了卢翁,并道:“找人驱除妖狐固然好,只恐一时难以找到道行深厚之人,若被妖狐知道只怕还会生出更大的祸患来。以我看不如先找到九姑大仙让它去通融一下,若能好言将妖狐请走岂不更佳?”卢翁一听也觉老伴所言甚是,于是便点头同意了,当即让罗氏提着一只公鸡到刘家去请求九姑帮助。
    罗氏惦着小脚一路匆匆来到刘家,待敲开房门将来意给主人一说,主人便将她引至后院,只见院中一间空房大门紧锁,只在房前放着一张香案,上面摆着瓜果等供物,中间的香炉中还插着三炷香,此时犹自轻烟袅袅。主人对罗氏道九姑大仙就居住在这间房中,并让她跪在香案前将所求之事诉于大仙。罗氏先将公鸡放在香案之上,然后双手合十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下,再将家中之事一一如实说了,并请九姑代为说情请家中狐仙另居他处。
    待她絮絮叨叨的说毕,忽听房内传来一阵银铃般的女声笑道:“我当姥姥有何难事,原来是所为此而来。此畜名为黑胡同,其实并无什么子嗣,那竹箧中的小人和跳进来的黑猫只不过是它以此设局来骗你们罢了。它们本是雌雄一对,只是雌的因为迷人害命,已于前年在麒麟台下被天雷击毙了,当时这雄的躲在比干墓中才逃过一劫,如今它居然还敢去你家作祟为害么?你且不要心急,待我今日先去劝劝它,明日再来回复你。”罗氏一听大喜过望,急忙叩头作谢大仙,接着又起身谢过主人,这才又急匆匆的返回家中报信。卢翁及家人一听也都欣喜万分,卢翁更是如释重负,觉得九姑再怎么说也是狐类,由她游说自当不难,若能化干戈于玉帛也是美事一件。
    当晚家中妖狐居然没有作恶,众人也终于能睡数天以来第一顿安稳觉了。待得第二日早晨卢翁刚刚起床就听外面有人敲门,待他打开门一看,原来是刘家主人站在门外,一见他便拱拱手道:“我奉家中九姑大仙之命,特来传达口信。九姑大仙说,昨日她去说情,没想到黑胡同这畜生不仅凶悍霸道,还提出诸多无理要求,说是若是平息此事,需将你女儿妙姑嫁给它,而且要将后院空房作为它的府宅,并在你家中供奉大仙黑胡同之位,每日敬献熟鸡一只,美酒香茗也是断不能缺,如此才能免去祸患,否则便让你卢家永无安宁之日。九姑大仙又说,她的修为甚浅,远不及黑胡同,兼之又是同类,也不忍相残,还是请你另请高明才是。”说毕便即转身告辞而回。


    卢翁听罢又气又惊,本以为此事已能善罢,没想到这妖狐却以为自己软弱可欺,反而变本加厉得寸进尺,还提出这些无理要求来,实在是欺人太甚。他转身回到房中将此事告诉了家人,并对他们道:“我思来想去,如今唯有一法可行。城隍主管一城的阴事,妖狐鬼怪皆在他的统辖之内,况本城城隍素有灵异,我这就写好状纸去城隍庙告这妖狐!”家人一听也觉得眼前之际唯有如此,于是便纷纷镇纸研墨让卢翁写状子。待卢翁洋洋洒洒一番长文写完,将其交给儿子为义,让他看看还有什么不妥之处。为义一边看一边称赞不已,说道这状子笔酣墨饱条理清晰,想必此次去城隍庙定会一告而准。
    正说话间忽听房顶有人哈哈大笑道:“我可不怕你告状,我还正等着你去告我呢。”说毕便寂然无声了。卢翁心中更为恼怒,当即揣好状纸出了门,来到城隍庙中神像前焚香祷告,最后将状纸烧了,这才满怀希望的回到家中。这日妖狐果然未再作恶,众人心道只怕它忌惮城隍,巴不得它赶紧远遁。不料到了半夜三更之时,一家人正熟睡间,忽听厅中有人大呼道:“神道城隍已经至此,卢家人为何还不出来迎接?”卢翁一听大惊,急忙披上衣服和儿子一起出来看个究竟。只见厅中灯光如豆磷火荧荧,中间的太师椅上却坐着一个身着红色官袍之人,只是光线昏暗难以看清那人容貌。卢翁及儿子互相看看均是一脸纳闷之色,难不成白日刚刚告状晚上城隍便亲自上门办案不成?


    卢翁更是满腹狐疑,正待张口相问,忽听官袍之人阴森森说道:“你这老儿不是白日才告了我吗?此刻我即是城隍,你能奈我如何?”说毕张嘴发出一阵桀桀怪笑,听得父子二人头皮发麻身寒腿颤。卢翁心知这定是妖狐无疑,正在惊惧之时他忽想到听说妖邪都怕秽物,于是急忙转头对儿子道:“它不过是一个妖狐罢了,你赶紧将房中夜壶拿来扔过去,将他原形打出来!”为义听罢也醒过神来,急忙回到房中将夜壶拿出,大着胆子对着厅中之人使劲掷了过去。只听砰的一声,夜壶却重重摔在了地下,将壶中之尿也洒了出来,厅上不由得一时骚臭难闻。
    父子俩抬眼看去发现太师椅上却空无一人,妖狐也不知去了何处。他们正待四处查看,忽听罗氏房中传来一声惊呼,听声音正是爱女妙姑所发。卢翁心中一惊脸色大变,急忙抢入房中,只见妙姑倒在地下双眼紧闭,而罗氏在一旁惊慌失措,对妙姑不住低声呼唤,可妙姑却是一动不动。罗翁急忙问老伴道:“方才发生何事,妙姑怎会如此?”罗氏泣道:“先前妙姑还好好的与我说话,不知为何忽然双眼发直大叫一声便倒在地下不省人事了,这可如何是好啊。”说毕又哭泣不已。罗翁大喝道:“哭有什么用,还不赶紧出去找大夫来?”罗氏道:“此时半夜三更,到哪去找大夫啊?”罗翁正待说话,忽听头顶妖狐怪笑道:“就算找来大夫也没用。你们且看她身上有什么痕迹?”罗氏闻听急忙将妙姑衣袖挽起查看,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却将老两口吓了一大跳,只见妙姑手臂上全是青紫之色,一片连成一片如同尾巴一般。
    卢翁急忙转身出门唤来黄氏,罗氏和儿媳一起解开妙姑衣服一看,只见妙姑全身皆布满了这种青紫色的瘢痕,姑嫂俩见状不由心中骇然不已,不知这是怎么回事。此时又听妖狐在半空道:“此乃我家印记,唤作“狐尾斑”。若是答应与我为妻则罢,若是不答应的话这些印记每日便会红肿疼痛,既不能挨也不能碰,就连在床上翻个身也会痛苦不堪,保管让她生不如死!”言语间颇为自负,得意之态溢于言表。说话间妙姑已然悠然醒转,只是她一醒过来便大声呼痛不已,卢翁心知妖狐所言不虚,不由长吁短叹焦虑万分,而这晚卢家上下无不胆战心惊人人自危,众人坐在一起直守到雄鸡唱白东方欲晓,妙姑及家人疲惫不堪方才先后睡去,只余卢翁一人垂头丧气木然坐在厅中,一时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