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气氛是由小四营造的。他之所以感觉忿忿不平,主要是偷瓜被逮后,他被人家告状,挨他爹狠揍了一顿。小四说,为什么不逮你?我说我跑得快。小四说,你应该等我。我说,等你?等你我不也被逮了?小四说,关键时候不讲情义,算什么朋友?!我说,谁叫你一下子偷两个大西瓜,你要是偷一个,保准逮不到你!小四这下有些气馁,觉得我说的话有道理。我接着说,为了表示歉意,你被放回来后,我不也把我偷的瓜送给你吃了?再说,你偷瓜还不是为了给何美荣送一个,何美荣有什么好看的,脸上还长几个白麻子。何美荣是我们班的语文课代表,小四有些喜欢她。
我一提何美荣,小四觉得被说到要害,就更不说话了。我们就坐在水塘上方的洋槐树杈,沉默起来。微风吹得树叶窸窸窣窣。汛期尚未到来,脚丫够不到水面。黝黑平静的水面上,不时响起鱼尾拍击的声音。我和小四,骑坐在洋槐树上。那棵洋槐树树冠庞大,根植岸上,树身倾斜一百六七十度,三分之二的树干都在水面之上。小四在前靠近水塘,我在后接近水岸,中间隔开一根小树叉,稠密树叶遮挡得彼此不见,不闻其声,如不是同时相约而来,根本不知道还有另外一个人。因为刚才指责对方光顾偷瓜,不讲义气,话不投机,这时候都缄默许久了。因为一个女生,就把我对他的好忘得干干净净,我也生气,扭头不愿意看见他。原先,我的脸是朝着他和水塘,是和他对面相谈的姿态。现在,转向岸上水井的方向。
等我的眼睛适应岸上的景和物,突然,黑暗中,发现一个人影,紧靠树根,笔直地站在那里,纹丝不动。从大路到岸边,一百多米距离,他走过来,我们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这个人应该是在我和小四生闷气,互不搭理的时间段走过来的。由路而岸,一片数米高洋槐林,树阴匝地,暗夜里密不见光,地面枯枝败叶,破东烂西,人走其上,不会寂悄无声。这个人怎么过来的呢?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