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米外,孟扩木头桩子一样戳在那里,纹丝不动。
“出来。”季东的语气越来越弱了。
那个衣角还是没动。
季东慢慢地走过去,像触电一样碰了一下,又迅速缩了回来。他思考了一下,明白了什么,一把抓住了它。虚惊一场,只是一个挂在树上的垃圾袋。
“别一惊一乍的,什么都没有。”季东走回去,瞪了孟扩一眼。
孟扩盯着他手里的弓弩,小声地问:“你拿的是什么?”
“你不认识?”季东反问。
“是弓弩。”孟扩讪讪地说。
季东看着他,没说什么。
孟扩避开他的目光,说:“没想到,你还会做弓弩。”
季东把玩着弓弩,箭头始终对着孟扩。
孟扩左右晃动着身体,似乎害怕被射中。他故作轻松地说:“陶广山都死了,你还拿着弓弩干什么?”
季东没吭声。
“不如把它埋了……”
“你开始提防我了。”季东突然说。
孟扩抖了一下,似乎被人戳穿了心里的秘密,支支吾吾地说:“没,没有。”
季东想了想,一扬手,把弓弩扔到了土坑里,说:“这样你就放心了。”
孟扩立刻开始填土。他很卖力,出了一脑门子的汗。他的话很少,或者说,他把该说的和不该说的话都藏到了心里,让人无迹可寻。过了几分钟,他突然停了下来,看着季东,警惕地说:“你说,陶广山真的死了吗?”
“都埋上了,肯定死了。”
“我觉得他还没死。”
“你别胡思乱想了,他肯定已经死了。”
“不,他还没死。”孟扩的神情忽然变得很奇怪,一下子变得无比阴沉,他看着季东的背后,定定地说:“不信,你回头看看。”
季东慢慢地转过了头,顿时僵住了——陶广山直直地站在背后,身上和脸上沾满了土,血迹从头顶流下来,像蚯蚓一样,一直延伸到嘴角,十分狰狞。
“你……”季东张大了嘴。
“噗”一声闷响,他缓缓地倒在了地上。
陶广山扔掉手里的石头,抓起季东的裤腿,把他拖到土坑里,慢吞吞地说:“你以为孟扩是你的搭档,其实他和我是一伙的。”
孟扩说:“他要是不把弓弩丢了,咱们也不敢对他下手。”
陶广山说:“你演得不错,骗他丢了弓弩。”
“不,是你的主意好——先用宋书本的墓碑把他吓坏,再用一个垃圾袋把他引开,你就有机会从土坑里爬出来,绕到背后偷袭他。”孟扩谦卑地说。
他们都笑了。
“把他埋上。”陶广山说。
孟扩又一次开始填土。这一次,他埋的是季东。
火把毫无预兆地灭了。它没油了。
一片漆黑。
黑暗中,其实隐藏着无数细碎的声音,只是我们习惯用眼睛去看,把它们忽略了。现在,它们显现了出来——虫子啃食树叶的声音,飞蛾扑打翅膀的声音,树叶晃动的声音,老鼠磨牙的声音……
当然了,还有孟扩挥动铁锨的声音。
这些声音让人心神不宁。
黑暗中,响起了孟扩的声音:“季东好像还没死,还在动,你下去再砸他几下。”
陶广山说:“埋起来就行了。”
“他要是爬出来怎么办?”
“你还真小心。”说完,陶广山摸起那块石头,跳下了坑。
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很沉闷,像是两种物体发生了碰撞。那是什么?绝对不是飞蛾撞到了树上,或者两只老鼠碰到了一起。
那个声音重复了七遍。
响声过后,一切照旧。
虫子还在啃食树叶,飞蛾还在扑打翅膀,树叶还在晃动,老鼠还在磨牙……
孟扩还在挥动铁锨。
天终于亮了。
土坑已经填平了,下面埋着两个人:陶广山和季东。他们犯了同一个错误:都以为孟扩是自己的搭档。所以,他们都死了。
孟扩是三个人当中最狡猾的一个。他左右逢源,左一刀,右一刀,捅倒了对手,笑到了最后。几个小时之后,孟扩扒开了那个洞口,看着那堆保存完好的摩托罗拉BP机,他轻轻地说:“分钱的人越少越好。”
他说得没错。
只可惜,现在是2015年。
他一分钱都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