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此次前来姜县令只说事成之后定有好处,可没说这好处是什么,即便是我说了也是画饼充饥的事情,看来先前姜县令所担心的果然是有原因的,说不得此刻我要先立点威,否则这次任务恐怕要黄了。想到这里他咳嗽两声正色说道:“此次朝廷征收甚急,再说也是为了铲除倭寇以保我一方平安,所以还请各位大力协助,若是不能按时完成钱粮征集任务,误了朝廷的大事,上面怪罪下来,不仅姜大人和我逃不了干系,连你等恐怕都有牢狱之灾。”说到这里,他见诸人面上神色为之一变,心中不由暗自得意,接着话锋一转又温言道:“若是诸位能早日完成征集任务,事成之后姜大人定然不会忘了各位的功劳,我回去之后也一定会禀明大人,给各位请功,所以还请各位三思。”这一番话软中带硬恩威并施,诸人听罢又彼此看看均默然不语。
过了良久仍是先前说话那人道:“先生即是如此说,我等定当尽力。只是这次的数目实在是有点大,即使挨家分摊下来我等还是有些力不从心,不知大人能否将朱三老爷叫来再商议一下?他家钱财万贯米积如山,若是肯出力的话我等定义不容辞。”等他说完,其余诸人皆纷纷点头附和。陈兴建听罢此言心道这些人对这个什么朱三老爷如此推崇,想来平时是以他为首,看样子他们是想让朱三出大头,不过眼前之际也不能心急,需要先摸摸这朱三的虚实再说,于是便微笑对众人道:“即是如此,那你们就先回去商议一下。”十余人一听便纷纷告辞离去了。待他们一走,陈兴建便唤过里正询问起朱三来,这一问才知道原来朱三是左家庄最大的富户,光上好水田就有几百亩,家中还有两个儿子,长子在外地做生意,次子留在身边帮他打理家事,这左家庄论家大业大非他家莫属。
陈兴建又问朱三今日为何不来,里正不由脸色为之一变,随即道:“他家今日有丧事,故未能前来。”陈兴建见他脸上变色,又想起方才他说话的神情,心知这事情必然有古怪,于是便问他朱家是谁死了,里正犹豫再三,方才道:“听说好像是他家一个男仆,名叫刘小。”陈兴建又问道:“一个仆人死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何以说话吞吞吐吐不尽不实?”里正听罢急道:“先生有所不知,他家近来有些怪异,这一月已经办了两回丧事,算上今日的已经是第四起了。寻常人家死个人倒也平常,只是象他家这般一月连死四个的却着实少见,何况死者还都是年轻力壮的男子。”陈兴建一听大奇,忙问里正道:“都是男子?”里正点点头道:“那还有假?前面死得三个都是,都是二、三十多岁。就这刚死的刘小,年龄才十九岁,不过,不过。”话说到这里,他又有些吞吞吐吐起来。
陈兴建知道他心中多有顾忌,于是对他道:“你放心好了,我来此处只为征收,其余事情也不欲多管。”里正听罢这才继续说道:“我三日前才在村外见过刘小,当时他刚挑了一担柴火回来,我见他行走迅捷健壮有力,还夸了他两句。想不到时隔两日他却突然暴亡,着实让我好生奇怪。”陈兴建听罢心中更觉惊讶,面上却不动声色问道:“你没问这刘小是如何死的?”里正道:“问了。朱三老爷家得人说是染上恶疾而亡的,说来奇怪,他家前三个男仆听说也是身染恶疾而亡。”陈兴建闻听心中也很奇怪,又问道:“那可知这几人到底染得是何恶疾?”里正道:“我们开始也想知道,只是听大夫说病情凶恶从未见过,而且从发病到死亡只有两三天而已,实不知这是什么病。”
说到这里,里正面上隐隐有些恐惧之色,又对陈兴建低声道:“只是此事实在太过诡异,庄上因此有人说是他家冲撞了恶鬼,所以才会一月间连死数人。”陈兴建听罢轻轻“哦”了一声,对此不置可否,手捻胡须望空发起呆来。里正见状急忙干笑道:“您是官府的人,此话原不该说,只是承蒙先生见问,不敢不言。”陈兴建听他说话这才回过神来,对他笑道:“多谢了。”里正随即便叫来老伴出去下厨房生火做午饭,只余下陈兴建一人在屋中。他脑海中想着方才里正之言,总觉得此事有些蹊跷。看来明日不待朱三前来,自己需得亲自上门拜访。一来将征集钱粮之事告知于他,二来也顺便看看他家到底有什么古怪。
隔天早晨起来吃过早饭,陈兴建让里正带路到朱三家去。里正在前领着他顺着田间小路七拐八转,走了约有半个多时辰方来到一间宅院前。这宅子坐南朝北墙高院深,足有十七八间房子,看上去甚为高大宽阔,正中两扇红漆大门分外显眼。里正上前抓着门环敲打数下,就见有人将门打开,看摸样是一个年老家仆。里正问那家仆道:“你家老爷呢?”老仆见是里正,忙回道:“朱老爷正在后院处理刘小的后事。”里正又道:“这是县府中的陈先生,前来拜访你家老爷,还不赶紧前去通报,可不要怠慢了贵人。”老仆将陈兴建上下打量一番便急忙转身进去了。过不多时就见一个四十余岁的矮胖子走了出来,一见陈兴建便作礼道:“不知先生前来,鄙人有失远迎,还望先生海涵。”陈兴建见此人穿着一身褪了色的旧长袍,上面还有几个补丁,心中不由有些纳闷,难道这位外表寒酸相貌普通的矮胖子就是朱三不成?正在疑惑间又听里正对他道:“这位便是朱三老爷了。”陈兴建一听心中才知眼前这不起眼的矮胖子确实是本地首屈一指的富户,真可谓是人不能貌相财不可外露啊。再看他此刻虽是面带笑容,却难以掩住眉目间的几分忧色,于是急忙拱手还礼道:“不敢,冒昧前来拜访实非得以。”朱三道:“先生客气了,里面请。”陈兴建哈哈一笑道:“那就打扰了。”说着举步便跨进了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