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如松本是读书人,对功名看得颇重,只是数次应试皆名落孙山,不得已才做了私塾先生,可心中实是不甘,此时闻听苟研之语,心中不由微怒,心道如此好的机会,却被你白白浪费,真是可惜至极,于是正色道:“烟丸并非不可品尝之物,世上文人墨客,浅尝辄止,用以陶悦性情,有何不可?只是若因此败家丧产,寡廉鲜耻却是万万不可为。”苟研听罢摆摆手道:“兄台所言差矣。如我所辈大都应运而生,古人嗜酒而今人嗜烟,这也是顺势而为。若是再过数百年,又不知当世之人所嗜好何物?假如古时有烟丸,恐怕嵇康、阮籍、刘伶等人必然会沉溺于此而忘了酒味,况且嗜酒者能为名士,嗜烟者就不能为名士了吗?”徐若松皱眉摇首道:“嗜好自己的烟已经不是名士了,何况是他人之物呢?”苟研嬉笑道:“毕卓盗酒,不拘小节,古今称颂。我苟研也当与他并驾齐驱。”言毕一脸自得之意。徐若松听罢哭笑不得,只觉这苟研脸皮之厚已无以伦比,眼见说不得理,便只好劝他速速离去。
不料苟研并不愿走,并乞求道:“冥间的法律不比阳间,凡是投考不去的,便要下断足狱。此刻窗外鸡鸣已作,自是误了试期,责罚必不能免,况且家父知道了也不能容。兄台宅心仁厚,还请能许我藏在床下,此后不敢多求,唯每晚您吸烟时让我一口便心满意足了。”徐如松一听大惊,心想如何能在家中养个烟鬼,当即严词拒绝,可苟研却不断乞求,就是不愿离开。正自纠缠不清时,忽听门上钩帘作响,徐若松转头看时,却见进来一个牛首人身手持钢叉的的恶鬼,一见苟研便怒喝道:“找了许久,原来你在此处!”苟研面色惨白双膝发软,噗通一声跪下向着牛首恶鬼叩首道:“牛兄牛兄,还请饶恕我这一回。”牛头鬼道:“我奉大王之命,捉拿应试不到者。大王曾经说过,凡病患及家中事故者皆免,唯独吸烟,赌博,宿娼这三种不能赦免,你还有什么好啰嗦的,快快随我回去受刑。”说毕钢叉一抖便要扑上前来。
苟研大为惊恐,付在地下叩头如捣蒜,道:“牛兄息怒,牛兄息怒。”接着将床头烟盘端至牛头鬼前道:“此烟颇佳,请牛兄尝尝。”牛头鬼闻听怒色稍敛,接过盘子一看,却见烟丸早已燃尽,当即怒道:“你这无耻小贼,既以他人之烟献媚,还出大话诓骗于我,定然不能饶你!”徐若松在旁催促道:“还不速叉!”苟研大急,抢过烟盘将烟灰倒下地下,俯身舔吸几口,仰首对牛头鬼媚笑道:“牛兄试请尝尝,其味胜刍豆十倍不止。”牛头鬼勃然大怒道:“我虽牛首,所食皆是人食之物,你以为我是牲畜么?”说毕手扬钢叉一叉便径直刺入苟研腿骨,只听苟研惨叫一声倒了下去。徐若松心中不忍,急忙请求不要伤了苟研之命,再看苟研已躺在地下一动不动了。牛头鬼笑道:“无妨无妨,他只是晕了过去,即所谓的斗底风,你取来烟灰放在他鼻下,保准便会醒来。”徐若松听罢依言而为,那苟研果然悠悠醒转了过来,牛头鬼又从怀中拿出一条粗铁链,套在苟研头上将他拉出了房,耳听得哀求声越来越远,渐至遥不可闻。此际天方微亮,徐若松在房中早已了无睡意,前思后想愈惊愈怕,心道我已坠入烟道若长此以往只怕将来和这苟研必是一般下场,念及此处额上冷汗涔涔而下,眼见床头烟枪,当即痛下决心,将烟枪烟丸尽数投进灶中烧为灰烬,自此之后他发奋苦读,直至四十余岁终成进士,一生不敢再近烟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