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待穿衣,老妇已抢进门来,一把从他手里夺去衣裤道:“你未见其余诸人么?自今以后,不得再着寸丝半缕。”随即命他抹起浓妆伺候客人。吴积羽更觉羞不可耐,耳听门外脚步声声,县是早有数人等候,待出门一看,尽皆是些市井苦力之辈,闻听来了新人个个均是争先恐后,其余诸女反倒鲜有问津。吴积羽赤身裸体横陈床上,自早开始,所接客人不可计数,你来我往,倍加蹂躏,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直至夕阳西下,客人散尽,这才被扶起回房,吃了两个窝头草草睡了。以后一连数日,日日如此,以往吴积羽寻欢之时总是嫌时间苦短,现在却觉度日如年,以致每日晚间他便窃喜又能偷生一日,只不知这番冥遣何时而终。到了第十日午后,又来了个精壮汉子,不仅身材健硕异于常人,且兼通房中秘术,自午时至酉时都不能停歇。吴积羽头晕眼花,冷汗连连,心中苦不堪言,只觉生不如死,几欲晕厥。恍惚之际,忽见之前那个皂隶径直推门而入,站在床前大喝道:“限期已满,速随我回。”言毕将他一把拉起出了门外。
吴积羽如蒙大赦,心中狂喜,急忙紧紧跟随,耳听身后惊诧声大作,屋内一片嘈杂。不多时皂隶又将他带至先前的冥府,让他跪在堂下等候。片刻一个紫衣官员面朝南方据案而坐,对他道:“风流之味,你可已尝够?本不欲宽恕你,只是因为真君有命,赐你再生,你当洗心革面,痛改前非,否则将罚你十世为娼!”吴积羽跪在地下全身发抖,叩头谢恩不已。随即便有差役端来一碗符水命他饮下,说这也是真君所赐,吴积羽谢过真君一饮而尽,片刻即觉真阳已还,居然又回复了男儿之身。正自欣喜若狂时,那皂隶又带他出了冥府一路疾行,远远便看到了自己的府邸,吴积羽惊喜万分,忽觉身后猛然一股大力推来,猛然睁眼,发现自己却仍躺在床上。他急忙呼来家仆,一问方知自己已昏睡十日不食不言,每日全靠婢女将药灌下,如此才一息尚存。此际诸婢仆见他醒来尽皆欢欣雀跃不已,吴积羽一时间恍若隔世,自感精神大振,身上之疾也不药而愈了。自此他改行从善,发誓绝不再去青楼之地,还明媒正娶了一个大户人家的贤淑女子为妻。
过了半年,吴积羽外出经商,偶至河北涉县时忽见城门下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妇被铁链所系,正在游街示众。待他挤上前去一看,不由目瞪口呆满面惊愕,险些失声叫了出来。原来这游街的老妇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当日遭受冥遣时的苦主,这半年来每每想起她吴积羽都会心惊胆战夜不能寐,不曾想却在此处遇见了,只不知这老妇为何会被游街。吴积羽悄悄向围观之人打探,有好事者才向他说了原委。原来这老妇姓曾,本是城郊土窑的一个老鸨,半年前邻村有一贫困农户家的妙龄女子因父母双亡没了依靠,她的无赖叔叔便欲将她卖给曾氏为娼,曾氏将钱付给了无赖,却不曾想这女子身贞性烈不愿受辱,当晚便结环自尽了。那无赖刚将她草草下葬,老鸨曾氏便上门要人来了,无赖只得如实相告,可曾氏哪里肯信,以为他骗了自己,双方正自争执不休时,忽见女子自外而入,那无赖大为惊骇,当即落荒而逃,曾氏却得意洋洋的带着女子回了土窑。
不想这女子为娼十日,正在接客时却忽的凭空消失不见了踪影,众人四处找寻始终却难觅行迹,客人和曾氏更为此互相指责不休,却始终不明所以。待得半年过去,有人将此事悄悄告知了官府,县尹听后大感诧异,便命衙役将曾氏及客人捉来相询,待问得实情后更觉惊骇,索性开棺验尸欲看个究竟,不想棺盖一启,却见女子尸体仍在棺中,找来稳婆一验还是处女之身,再将女子之叔招来一问方知事情缘由,县令不由勃然大怒,当即下令将他刺配边疆,又以逼良为娼的罪名将曾氏游街示众,待收监后再作发落。吴积羽听至此处,不由昨舌不已,此刻唯他一人知晓其中缘故,却不敢说出来,唯觉浑身悚然,冷汗直流。回家之后更是时时以此为戒,终其一身不敢再涉淫邪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