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日落西山华灯初上,杨府家仆来请戏团所有人去大厅赴宴。众人来到厅上,只见两桌精美筵席早已备好,丰盛程度比昨日更甚。随即便见杨老爷便从内室走出,对吴征等人笑道:“小儿方才有点急事出去了,所以不能来给大家践行,因此只能由老朽来陪诸位,若是招呼不周还请各位见谅。”众人见杨老爷亲自作陪,一个个皆感受宠若惊,急忙逐一站起谢过。杨老爷挥挥手便开席大吃,席间他还频频举杯劝酒夹菜,这一顿饭足足吃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快二更时才结束,此时众人都已喝了不少酒,有的连路都走不稳了,还需别人搀扶才回到房中。吴征也经不住杨老爷劝,自然喝了不少,所以回到房中脑袋一挨枕头便沉沉睡去。
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正沉睡间吴征忽听一个女子的声音在耳旁急促地道:“公子!公子!”吴征欲睁开双眼,可感觉这眼皮就像被浆糊黏住一般难以张开,且全身酸困乏力,懒洋洋地似乎只想一直睡下去,以致耳中听得有人呼唤,口中只能嗯嗯应答两声,却依旧闭着眼睛继续酣睡。只听那女子呼声越来越急,吴征刚开始还能应两声,到后来索性就像听不见了。正在此时他忽觉一阵寒风沁骨,全身如坠冰窟一般,连打了数个寒颤,满脑倦意瞬间消失得无踪无影。他心中大惊,急忙睁开双眼,只见面前一张娇俏的脸庞看着自己,正是冤死的少妇黄氏。吴征还未及发问,就听黄氏急急道:“恩公,杨家父子已知事情败露,所以今夜四更便会命人来点火烧房,意欲将你们尽数烧死,再上报官府说是失火所致,以此来杀人灭口。我得知消息后急忙赶来报信,不料好不容易找到这里,一进门却见你们横七竖八满身酒气的睡了一地。方才我数次叫您却叫不起来,因此才用我体内的阴气助您清醒过来,冒昧之处还请见谅。”吴征听罢此言不由大骇,一骨碌便翻身爬起,满身酒意荡然无存,他一边去叫其他的伙计,一边询问黄氏何以得知。
原来白日下午吴征去辞行之际,怀中玉镯不慎滚出落下,杨皓玉俯身拾起一看便觉有些眼熟,只因去年藏尸之际他就见黄氏手腕戴着这样一个玉镯,当时他看这玉镯质地上乘,便欲取下据为己有,不料取了数次都难以脱下,最后只好作罢。此时他一见这玉镯和黄氏身上所戴似乎一样,开始以为只是巧合,不料看到手镯上所刻的“黄”字之时不由心头大震,知道这的确是黄氏之物,心中惊骇一时实难以言表。只是此人城府极深,平日喜怒不形于色,因此仍能不动声色的还给吴征,转身便给他父亲做了个眼色,让杨云君同意放吴征他们离开。待吴征一走,杨皓玉便将玉镯之事告诉了杨云君,杨云君听罢心头大乱,又想起前日黄氏显灵之事,当下不住口埋怨儿子道:“都是你这不肖子做下的好事,若是东窗事发就是家破人亡的大祸!”杨皓玉却道:“你先不要说那些,待我等会去那房中查看一番再说。”杨云君怔了一会又道:“说不定那玉镯是头晚吴征在房中捡到的也未可知。”杨皓玉一听便断然道:“此事绝无可能。当日我数次用力脱取都未能取下,眼睁睁的看着它一直戴在黄氏腕上,怎会被人随意捡到?眼前之际是要弄清楚吴征他们到底知道多少,而这玉镯又是从哪里来的。”他又低头沉思片刻,对父亲道:“我看不如这样,等会你出面去宴请他们,酒中不妨下些迷药,让他们吃喝完毕早早入睡。我带几个信得过的家仆去藏尸之屋查看,顺便再到戏班所住之处去搜搜,看看到底有没有什么可疑之处。”杨云君听儿子一说觉得此法甚好,当即便点头同意了。
接下来杨云君在大厅中宴请戏班诸人,杨皓玉便带人到了藏尸之屋,细细察看一番发现顶棚隔板倒是完好,只是窗户上的封条有一丝缝隙,明显是被人挑破又粘上的,由此看来必是有人偷偷进来过。待出去之后他又悄悄来到戏团所居之处,进入房中搜索了一番,这次却是一无所获。待得吴征等人喝醉回房酣睡,杨皓玉却在内室中与父亲秘密商议起来,虽说没有查到什么大的可疑之处,但是黄氏的碧玉手镯却始终让二人心神不定寝食难安。杨皓玉对父亲道:“我听说近来因为大旱,张大本一家已经吃了上顿没下顿,眼看就准备出去逃荒了,待他们一走此案便会不了了之,永远也没人会知道,所以决不能在这要紧档口出什么意外。虽说现在并不知吴征他们是否知道真相,但是假若他们知道的话,我们父子二人皆是杀头的大罪。”杨云君闻听一脸惶恐道:“那依你说该如何是好?”杨皓玉看着父亲冷笑几声道:“依我看最好是让他们永远开不了口!”杨云君一听脸色大变,随即颤声道:“你是说杀了他们灭口?这可是十几条人命啊。”说到这里,他的全身也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杨皓玉冷冷道:“俗话说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若是此事被泄露出去,你我二人皆死无葬身之处,何况他们十几条贱命如何能抵得上我们父子的命?”杨云君听罢思虑良久方问儿子道:“你打算如何去做?”杨皓玉道:“这个我早已谋划好。他们喝下放了迷药的酒,现在自然睡得和死猪一样,估计叫都叫不醒。到四更时,我便带人在房屋前后堆上柴草,将门窗从外面锁住,然后放火点燃,不让他们一人得脱。到了天明再去官府报个失火,大不了花点银子打发他们的家属罢了。”杨云君听罢点点头道:“此计甚好,只是要做得隐秘些才行。”杨皓玉道:“父亲放心,我只带两个信得过的家仆去做就行了,定让他们稀里糊涂的去见阎王。”此言说毕父子二人互相看看,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说来也巧,堆放柴火的房子离黄氏所居之屋离得不远,杨皓玉吩咐两个心腹家仆先来准备好柴火,二人一边在屋外劈柴火一边窃窃私语,商议晚上应该如何锁门点火这样才能不惊醒众人。黄氏见他们白日劈了许多柴火已有些奇怪,悄悄飘至近前一听这才知道杨皓玉的毒计,因此急急赶来通报吴征。吴征听罢不由勃然大怒,想不到这杨家父子如此狠毒,居然想要了整个戏班人的性命,多亏黄氏前来报信,否则众人都糊里糊涂的丧了性命还不知是为何。他跳下地来挨个去叫醒诸人,可这些人却因喝了药酒一时都难以醒转,急切之下他转头对黄氏道:“现今他们都昏睡不醒,我看还要有劳你再帮我个忙,将他们一一吹醒过来。”黄氏面有难色道:“此屋阳气太盛,而我体内阴寒之气已所余无几,最多只能吹醒一人。”吴征耳听窗外三更梆声已过,不由急道:“那就先帮我把小七吹醒。”黄氏依言鼓腮向小七脸上吹去,只见小七一个哆嗦便醒了过来,待睁眼一见黄氏站在面前,当即面色大变,张嘴便欲喊叫,亏得吴征在旁眼疾手快,一掌按在他嘴上,硬生生的将这声惊叫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