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是故意吓唬我,但我的心中有个奇怪的地方被触动了,似乎某种被黑雾裹藏的东西伸手可及,但就是想不起究竟是什么。
我只有拔刀。
我们对立了很久,谁也没有先出招。
“喂!”本多催促道,“难道你们要这样站到天黑吗?”
“大人稍安勿躁。”鬼龙院微笑道,“在下认为一招之内就能分出胜负。”
话音刚落,他便一刀斩了过来。
我躲不开这刀,不,我甚至看不清这一刀。只有直觉在向我发出最后的警告:死亡已迫在眉睫。
那些死囚在我手起刀落的瞬间,是否也怀着同样的想法呢?
……我不能死!(鬼大爷:http://www.guidaye.com/转载请保留!)
即便死定了,我也要斩出一刀,这是我力图求生的唯一证据!
思绪在电光火石的瞬间交错,在本能的促使下,我斩出了可能是人生中的最后一刀。
双刀碰撞的声音传进耳朵时,我依然没有恢复判断力,只是顺着初始的力道将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然后一切归于寂静。
睁眼看去,鬼龙院面孔苍白,满脸不信的神色,他的刀已经从中间断裂,肩头上渗出鲜血。
“该死!”他咬牙切齿地说,“这把刀随我征战多年,没想到会在关键时刻断掉!”
酒井干咳一声:“本多大人,你以为如何?”
本多阴沉着脸,迟迟没有开口。
一声尖利刺耳的大笑吓得众人身体一抖。鬼龙院向来冷淡无情的面孔上竟然出现了白痴般的笑容。
“鬼庖丁!”他边抖动身体边挥舞长刀,“鬼庖丁——”
话音刚落,他举刀直奔本多正信,大惊失色的侍卫们前来阻挡,被他砍翻数名,帐幔外的骑兵闻声而入,投出绳索才将他制服。
“把他送到北条医师那里,看看到底怎么了。”本多虽然有些狼狈,但头脑未曾受到影响,下令后转向酒井,“你确定刀上没有毒?”
“事先检验过,没问题……不过传说中只有持有者才会发疯,怎么被斩伤的人也会疯掉?对了,鬼庖丁下从来没有人生还,死人自然不会发疯。”
面对酒井的自问自答,本多只是唔了一声。
我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把刀扔在地上后木然而立。过了半天,回禀的侍从到了,证实了鬼龙院确实精神失常。
本多思索了很久:“为什么这个刽子手没有疯?”
“鬼庖丁的传说中提到过,只有满身血腥气的人,才不会被刀控制。”酒井解释似的说,“我想可以确定这把刀是鬼庖丁无误了,接下来就是在主公面前毁掉它了。”
“嗯,事情既然办妥,咱们也该回去了。”本多转向我,“喂,你,等着领赏吧。”
我弯腰施礼时,忽然发现地上有细微的银光,仔细一看,泥土里赫然半掩着一根银针!
刑场上怎么会有这东西?
本多上马离去,我悄悄捡起银针收起来,然后大声提出请求。
“请问鬼龙院大人在哪里疗伤?在下想去探望。”
“哦?”本多勒住缰绳,“没想到你还挺讲情谊……他应该还在北条医师那里,要去就去吧。”
我在心中暗暗苦笑,为什么要提出这种请求,连我自己也说不清。
凭借本多的令条,我进了内城,来到医所,没想到鬼龙院已经不在了,北条医师正盘膝而坐,对桌子上的一个木匣长吁短叹。
“鬼龙院大人呢?”我问。
“送回宅邸了。”他没有正眼瞧我,“疯病没法治疗,可惜呀……”
我本想告辞,可他那全神贯注的模样引起了我的兴趣:“这个木匣是?”
“前几天我的银针不小心丢了,这是鬼龙院大人送我的礼物,没想到,唯一的忘年交却……”
我打了个激灵:师父被杀的当晚,我去他的卧室找银针时,装银针的木匣也没有像往常那样放在箱子里,而是像现在一样摆在桌上。
当时我以为是凶手骤至,师父来不及将银针收好便出门迎战。可现在再次回想,整件事忽然变得耐人寻味。
思考许久,我不禁汗流浃背。
从主殿飘来了乐器声与欢笑声,迎接家康公的宴席即将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