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又一夜,我盯着那本郑申的日记,右下角的封皮有些不自然的褶皱,如果那封面是人皮的,那么制作者应该用这种难得的材料把封皮做得尽可能完美,怎么会留下这种低级的技术瑕疵呢?
“如果细胞还有活性的话,就还能够生长,个体的死亡跟所有细胞的最终凋亡并不是十分严格的同步的,组织是由于缺乏了所需的基本生存环境而逐渐凋亡的,有些人在死后指甲和汗毛还会生长。”
汗毛?
我猛然间想起,郑申的人皮日记右下角有微小的纤毛状突起,那是不是就是汗毛呢?可是如果是制作皮革的话会留下汗毛吗?
我觉得周围所有的人的行为都在变得异常,我的背后有一双冷酷的眼睛在不动声色地盯着我,盯得我毛骨悚然,我会在长长的走廊里猛然回头,看着空空荡荡的身后,后背在不知不觉中被冷汗浸湿了一片。总有那么一种阴郁的感觉,一个透明人跟在我的背后,我看不到他的身影,但是我能感觉到他狰狞的笑。
刘老师转过身来:“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摇了摇头,二十五度的恒温室里汗水滑过脸颊:“没什么。可能是最近做实验有些累。”
“最近的实验任务是特别重,不过你要是不舒服的话今天可以早点儿回去。”
我没有早点回去,而是待到最晚的一个,这几天我一直是呆到最晚的一个。刘老师最近忙着研讨会的事情,没有太多的空闲呆在实验室。
今天下午他又去了一个研讨会,实验室的人也都离开了,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把大灯关上,只开着二号实验台的紫外灯。然后我从恒温箱最底层的隔箱里抽出了一个盒子,那个盒子里保存的是我在上解剖课时私藏的人皮标本。上人体解剖课操作课时所有的人都在忙着找血管和神经的走形,没有人有闲暇去发现解剖室里少了一块皮肤的标本。
我细细端详着盒子里的人皮,恍然大悟,如果觉得周围的人行为都不正常,那么最有可能的解释就是我不正常。
我有什么错吗?
不过是泡在图书馆,浏览成堆的网页,用一切可以接触的途径去查中世纪那股用人皮制作物品成风的历史,然后用制作皮革的方法来用各种药品加工人皮,郑申的日记像一个诅咒,把我推入了对人皮制作痴迷的旋涡中。我是那么想拥有一本自己的人皮日记,我也愿意用我的皮,来封存我全部的记忆。我拿起药品,开始继续对这块人皮的加工,忙碌间我不经意瞥到了恒温箱的底层,那层钢架上还有一个扁平的盒子,那里面装着的就是梁静的那块皮肤细胞……
夜里十一点,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我在回宿舍的路上回头看了一眼楼上,刘老师办公室的灯还是亮着的,看来是忘记关灯了,如果紫外线灯还开着的话,那么明天无论是谁进入那个屋子都会受到严重的辐射伤害。我折了回去,走到他的门口时发现门是半掩着的,里面有个人影在他的抽屉里翻找着些什么。
我仔细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孙浩鹏,他怎么会在这里?
正在我犹豫该怎么办的时候,他似乎发现门口有人,向这边疾步走来,猛然间拉开了门。
孙浩鹏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凌厉,我们角色发生了戏剧性的对调,本来应该是由我来质问他这么晚为什么会在刘老师的办公室里乱翻东西,可是现在他的气势完全压倒了我,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责备我是个偷窥的贼,四目对视,一时间我手足无措。
“你不是离开了吗?为什么又回来。”
“我……忘了拿东西……”我竟然像个小学生那样在编借口,而他就像是那个抓到我作弊的老师。
不是这样的。
我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压倒他的气势,反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记得你不是这个实验室的人,你怎么可以随便进刘老师的办公室,你经过他允许了吗?”
孙浩鹏一愣:“顾宁,其实我……”
“说吧,你在干什么。”
我倚着门框,看着他有些紧张的神情。
“我在找一样东西。”
“说来听听。”
“人皮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