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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你打我吧

锅仔码头
发表于 2022-06-10 23:39

    3.
    这一刻,全班同学的目光都聚到了我身上,我不敢看他们,我怕我会发抖。
    事实上我刚刚喊出那句“你们适可而止吧”,立即就后悔了。没办法,覆水难收,我现在所能做的,就是昂首挺胸、目不斜视,硬着头皮装成很拽的样子走过去,将窦翱从墙角拽出来,然后带着他离开教室。
    是因为他昨天的那一点善意感动了我吗?
    还是因为他身上的伤疤过于触目惊心?
    不,我觉得都不是。
    我强逞英雄站出来帮窦翱,并不是因为感动或同情,也不是因为喜欢或认同,而是源于愤怒和厌恶。我生气,气他卑微得那么彻底,我厌恶,厌恶他被人欺负时那种卑贱的姿势,我无法忍受这么窝囊的人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就这样,为了一个讨厌的人,我赌上了整个高中生涯。
    “行啊你,何坤,你这算是跟哥杠上了吗?”教室里传来蔡宇的大吼,其他的男生也跟着起哄,而窦翱仍像以前一样沉默着,好像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只要拿出点狠劲儿来,他们就不敢这么欺负你!”我拍拍他的肩膀,“放心,我会帮你!”
    窦翱点点头,脸上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烂糟糟的表情,眼中尽是茫然。
    我原以为,自己一时冲动的结局不外乎两种,要么蔡宇他们从此不敢再欺负窦翱,要么就是我和窦翱一起被他们欺负。我万万没想到,蔡宇根本对我没兴趣,而是更加变本加厉地欺负窦翱,原来的“挤豆豆”逐渐升级为“打豆豆”。渐渐的,整件事就变成了我与蔡宇之间的对决。


    我们就像在打一场攻防类游戏,蔡宇的通关目标是“打豆豆”,我的通关目标是“保豆豆”,而窦翱也像提前设定好的游戏数据一样,无论是蔡宇打他,还是我护着他,他都不悲不喜,无动于衷。
    “你没有手吗?他打你你不会打他吗?你没有脚吗?难道连逃跑也不会吗?”每次看到窦翱鼻青脸肿地来到学校,我都忍不住暴跳如雷。每次训他时,他都唯唯诺诺地点头,可下一次还是跟个白痴一样往地上一缩,任凭蔡宇打骂。
    后来,蔡宇将战场转移到校外,每天堵在他放学回家的路上,而且下手也越来越没轻没重,若说以前“挤豆豆”只是恶作剧式的羞辱,那么现在已经升级为赤裸裸的校园暴力。
    为了“保豆豆”,我不得不做出更大的牺牲,每天放学都送他回家。
    窦翱的自卑心已经深入骨髓,他从来都不肯与我并肩而行,永远都是低着头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有一次,他终于鼓起勇气追上来,脸上带着极不自然的谄笑,讨好着说:“何坤,我给你表演个节目吧?”


    我说:“好。”
    于是他扭扭捏捏地舔了舔嘴唇,然后张开嘴,舌头在牙龈下鼓捣了片刻,卷起来,用口水吹了一个小泡泡,那个带着蒜味儿的泡泡飘到我鼻尖,“啪”地,碎了。
    “需要很有耐心才能吹出来,我练了好几年。”窦翱略带得意地说。
    我、我、我!我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这算是“节目”吗?还练了好几年?他以为很好玩很精彩吗?他是在试图用这种恶心的方式讨好我吗?他的情商是负数吗?
    窦翱从我的脸上读出了厌恶,于是急忙恢复了他一贯的茫然和麻木,不动声色地退到我身后,默默地跟着。
    到了他家楼下时,他幽幽地说了句:“对不起,我天生就不知道怎么取悦别人。”随即,他又急忙解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说‘对不起’……呃……我又说对不起了,对不起……”说着说着,他突然停下来,望着我的身后。
    我身后站着一个女人,身上套着看不出花色的睡衣睡裤,头发胡乱地用黑皮筋扎在一起,没化妆,肤色粗糙暗沉,因此那两条文过的粗眉毛就显得格外突兀。她提着两瓶白酒摇摇晃晃地走到窦翱身边,斜着眼将我上下打量一番,问窦翱:“你朋友?”
    窦翱低着头,算是默认。
    女人晃到我身边,喷着满口酒气说:“离我儿子远点,这也是为你好!他就像是癌细胞,凡是与他靠近的细胞,最终都会变成破坏者!”说罢,她便狠狠掐了一把窦翱胳膊内侧最软的部位,然后揪起他的耳朵拽着他走进破败的板楼里。我久久地望着那个黑漆漆的单元门口,大抵明白了他身上那些伤痕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