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用这种眼光看着我,”蔡宇裹着医院的白床单坐在床边,“我跟你好歹也算是同学,又没什么深仇大恨,要是见死不救的话也太不是人了!”
“那你跟窦翱有什么深仇大恨?你不觉得你最近下手越来越重了吗?”
“少他妈的摆出这种正义凛然的样子!”蔡宇面露愠色,低声骂了句什么,随即将目光移到别处。于是我们就这样沉默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我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他突然说:“我烦他,一见到他就想打他!初中时……他害死了大头!”
我一听,顿然睡意全无,靠着枕头坐起来,问道:“大头是谁?谁害死了他?是窦翱吗?”
蔡宇点点头,说:“大头是我最好的朋友,体育特长生,富有正义感,从来不恃强凌弱。如果他肯努力的话,就算一路被保送到大学也绝不是问题。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窦翱总是有办法激怒他!自从他认识窦翱之后就慢慢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忧郁又暴躁,每天以欺凌窦翱为乐,而且越来越变本加厉。直到有一天,他将窦翱打得住了院,因此被学校开除,前途尽毁。离开学校后不久,他就因抑郁而自杀了。”
“这和窦翱有什么关系?他才是受害者啊!”
“你根本无法体会大头所承受的痛苦!”蔡宇盯着我,眼中竟然闪过一丝恐惧:“也许你会觉得不可思议,但这却是我的真实感受。有时候我觉得窦翱才是施暴者,他总有办法令我厌恶,令我愤怒,令我萌生出强烈的、想要打骂他的冲动,他就像个暴力感染体,就算再温柔的人在他面前也会变成暴徒,他把我变成了连我自己都觉得讨厌的那种人。你知道吗?每次打完他,我都特别厌恶自己,但下次见到他,我仍忍不住又想要打他!大头就是在这样的自我厌弃中感到绝望,从而选择了自杀。这就是窦翱,他就是有本事把他身边的人变成不折不扣的毁灭者。”
我记得,窦翱的妈妈也说过类似的话。
“他爸也是被他害死的。”蔡宇继续说道,“住在附近的人都知道,在窦翱没有出生之前,他爸妈是社区里的模范夫妻,对谁都和和气气的。可窦翱出生后不久,他们就突然转了性,他爸爸总是莫名其妙地打骂妻儿,而他妈妈也开始酗酒,好好的一个家就这么毁掉了。在窦翱十二岁那年,他爸将他暴打一顿,然后就跳楼自杀了。如果有一天,我也走上了同样的道路,那么在我死之前,一定会亲手杀死窦翱,免得遗祸人间!”
蔡宇咬牙切齿的样子令我不寒而栗。
说来惭愧,我从来没有把窦翱当成真正的朋友,第一次替他强出头是源于冲动,而后来保护他,也不过是为了赢蔡宇而已,因此我从未了解过他,更不知道他竟然还有这样的过去。可细细一想,我又觉得蔡宇的话里充斥着强盗逻辑,难道施暴者自杀,也要把账赖到被欺凌者头上吗?
蔡宇突然站起来,凑到我耳边,低声说:“你有没有觉得,自从你和窦翱扯上关系之后,脾气越来越暴躁了?”
我心中骇然。
蔡宇注视着我,怪笑了一声,将床单甩在床脚,大摇大摆地走出了病房。
“如果你说得都是真的,那你现在悬崖勒马还来得及!别再打他了,我们和解吧!”
蔡宇的声音从走廊里飘来:“打他会上瘾,我停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