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只要我说的,张诚都会照做。所以那天五楼的阳台,宿舍打开的窗前,窗帘被风卷进屋里,挡住许多东西,我连惊呼都没听到,阳台就只剩下了张诚。他是突然抱住颜柔的腿把她掀下去的,那动作如同跳一样,所以于淼说得对,颜柔是被扔下去的。
颜柔被扔下去,我吓得呆住。张诚让我下楼去看看她死了没有,而他从人少的楼道离开。女生宿舍楼下放着许多散落的石头,颜柔摔在那些石头上,脑浆迸裂,一块尖锐的石头穿过她的肚子从她后背冒出尖来,那双漂亮的大眼睛至死都没合上。
颜柔死在了那年六月,那个花儿开得正盛的夏天。鬼大爷鬼故事网。
我和张诚在学校外的小旅馆躲了一下午,因为害怕我在张诚怀里号啕大哭,之后张诚让我回学校装作什么也没发生。每次和我见面,当保安的他都会关掉监控,没人知道他来过女生宿舍,也没人知道颜柔死的时候我也在。
我战战兢兢回学校的晚上,宿舍的女孩都被要求配合警方做笔录,曾欺负过颜柔的叶雪和其他三个女孩害怕被怀疑,逼我统一口径说颜柔是自杀。因为我们的笔录还有不在场证明,颜柔被定为自杀,我和张诚洗脱了嫌疑。可从那之后,我知道我和张诚不能再这样下去,廖一涵出现后,那种感情越发强烈。所以我买了安眠药,正月十五去了值班室,在酒里下了大量的安眠药,打开了煤气阀,让张诚,知道我和张诚关系的老曹,成了和颜柔一样的牺牲品。
终
当然,我并没说出这些真相。和保安有私情不是罪,那本日记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我只是在于淼因我的沉默大声叫嚣的时候问廖一涵:“你喜欢过我吗?”
“没有。如果不是于淼发现了你的日记,我不会回国,小柔死得太惨。其实那天在公车上,如果你不和我打招呼,我也会去和你搭讪。之后与你的交往,也只是想让你自己说出小柔死的那天发生了什么,可你戒备心太强,我和于淼想吓吓你,在三十晚上在楼下给小柔烧纸,却没想到她在楼上确定位置的时候,你会回宿舍,于淼因为被撞见扯谎留下,想借此查出你和张诚之间的关系,却没想到先下手的是你。”
廖一涵的话说完,历来坚强的于淼呼吸声都变得哽咽起来。毕竟一个正值花季的少女,被人扒得只剩内衣丢在学校的小树林,那样的耻辱若是我,一生也都不会忘掉。
已经不在乎所谓真假的我道:“可我一直喜欢你。”
说完我要求停止见面。后来案件调查的警察告诉我,于淼是颜柔做家教时认识的,因为压力大一度想要自杀,是颜柔让她走出困境,可就在她考进西京大学那天,颜柔却死了。颜柔完全没理由自杀,所以于淼考进西京大学后,就开始打听这件事。听围观过颜柔尸体的学妹说曾在现场见过我后,于淼把目光定在了正巧转进她们宿舍的我身上,在对我的观察中偷看了我的日记,知道颜柔死得并不简单,所以她联系廖一涵回国,想要查出真相还颜柔一个公道,所以她旁敲侧击地问我、吓唬我、烧纸,没想到最后最惨的会是她自己。
见过廖一涵和于淼后,我再没说过一句话。直至因为煤气中毒脑缺氧的张诚醒来,我才提出要见他一面。
再见张诚,煤气中毒的他面色青灰,双眼无神,仿佛没了魂魄一样。好久,安静的屋子里,我说:“我不想死。”
那一刻,张诚抬起头,看着我,挑起嘴唇,露出那口白牙像小时候一样冲我笑,好久才和我说了这辈子的最后三个字,不是我爱你,不是凭什么,而是,你放心。
张诚揽下了所有的罪行,是他杀了颜柔,学校多起抢劫案也是他做的,于淼的衣服也是被他扒光的,是他开了煤气和老曹一起自杀。他为什么做这些,又是为谁做的,却没人知道。
我被无罪释放了。张诚则被判死刑,立即执行。颜柔的死,老曹的死,让我在回到学校后被所有人孤立,八卦的人更把我和张诚的事情公布于众。
并不像传闻中说的,我和张诚是在西京大学相识的,我为了钱才和一个小保安在一起。我们在一个村子长大,张诚一直很照顾我,可以说没有张诚,就没有我的今天。家乡的老人都说等大了张诚肯定会娶我,可我不想过那种永远走不出大山的穷困日子,所以和张诚约定要考大学。人有梦想有野心真的很可怕,为了离开家乡,高考那年我偷了我弟做手术的钱补习,弟弟因为手术时间被耽搁再也站不起来了。做了这一切的我暗暗发誓,一定要成功,我真的做到了,我考上了西京大学,成了我们村的第一位大学生,在考试当天背我弟去医疗室抢救的张诚却落榜了。
大学的学费是全村人帮忙凑齐的,那天张诚也带了行李和我一起来了西京。他本来只想送我上学,但看到我被人欺负,被廖一涵带着找到宿舍后,为了守着我照顾我,成了西京大学的保安。最初对张诚的好我心怀感恩,可是渐渐我发现,我永远都不可能嫁给已经和我不在一个世界的他,即便他一直把一切好的都给我,为了给我出气,在学校抢劫那些欺负过我的女孩;为报复于淼对我的羞辱,扒光她的衣服;为守住我所捍卫的一切,承担所有罪名为我去死。那样爱我的他,却因为我的自私,这些年都活得像只见不得光的老鼠。
我并没见到张诚最后一面,却从他被枪毙那天开始不断做梦,梦里总有一双粗糙的手拉着我的手,问我,我一直等你,你什么时候回来?可我什么都不怕,依旧每天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努力读书,和身边所有的人说我是廖一涵的女朋友。如果被欺负,我会哈哈大笑威胁所有人,再玩我,我就杀了你们。
是的,我疯了。颜柔死了一年后,我住在西京大学隔壁的精神病院,从我的窗户向下看就是西京大学那个旧操场,就像廖一涵和老曹说的,那里的确有很多鬼,他们跟在玩球的男孩身后,男孩追的是球,他们追的却不知是谁掉了的头。看似没人的看台上,坐着密密麻麻支离破碎的尸体,他们随着进球欢呼雀跃,却是没人能看到的欢腾。
关上窗户,在这间白色的屋子里,我看到站在我身后顶着枪眼的张诚,摔得脑袋爆浆的颜柔和脸色青灰一直拿着手电为我照路的老曹。我知道,这一生不管活着还是死去,他们都不会离开我了。
我的世界,只剩下不该死的他们,与该死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