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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于见到了一个完整的悦染,确切地说,是悦染的尸体。这是张教授用自己的精湛技术制造出来的成果,有暮凉的身材和眼睛,有西朵的乌黑发亮的小卷发,有许菲的百合花手指,当然,少不了我那聪明绝顶的大脑。
她静静地躺在解剖台上,张教授抚摩着她的脸,老泪纵横。
原来,张教授是悦染的父亲。
悦染从小只有妈妈一个亲人,她妈妈对她说,她的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那时他是下乡的知青,这样的故事,曾经发生在很多家庭里。
单身家庭的家境很不好,悦染很懂事,从来都是省吃俭用,一直努力读书,成绩也很好,她希望考上大学后,以后的日子会好过一些,不想,就在高考前几天,她从家里返校,被建筑用的泥土运送车生生碾过,她的身体被压得支离破碎。
悦染妈妈为悦染的死悲痛欲绝,她不忍逆了悦染的心愿,于是偷偷地把悦染的骨灰埋在了这个医学院的人工湖边。
张教授是无意中从报考学生里看到悦染的资料和照片的,她和她妈妈年轻时一模一样,于是张教授按照联系方式与她妈妈联系,才知道悦染已经死去。
可是,奇怪的是,张教授居然在开学时见到了悦染,内心的歉疚和不安使他不仅忘记了恐惧,而且出于某种赎罪的心理,他还对悦染特别好。他想给悦染一个完整的身体,便按照悦染的喜好,给她找漂亮的长发,像百合花瓣一样的手指,和暮凉一样的身材和眼睛,还有,像我一样聪明的脑袋……
张教授后来把事情告诉悦染母亲,悦染的母亲并不相信,于是那天跑来学校看,没想到真的看见了悦染,所以情绪特别激动,几乎想抱着悦染大哭一场。
之后为了悦染,张教授害了很多人。悦染的母亲知道了真相,终于良心发现。她不愿看见他们父女继续错下去,于是在一个晚上过来连夜把悦染的骨灰挖走,因为紧张,和我撞了个满怀。
林助教本是张教授的一个表兄,是唯一知道事情真相的人。他的女友曾告诉过我,他当年被医院辞退,是因为他总是说自己能看见一些常人看不见的异灵。那一年医院里有一个病人,已经是一个活死人了,不能吃饭,不能说话,连动一下都不可以,只是处于昏睡状态,每天躺在病床上,靠呼吸机维持生命。一天晚上林助教值班,看见那个人忽然坐起来,并恳求他为他实行安乐死,因为家人早已为他那昂贵的医疗费耗尽心力,已经一贫如洗,他不忍让家人再承受无谓的痛苦。林助教很惊讶,思忖再三,终于拔去了那人嘴里的喉管。在安乐死在中国还不合法的今天,他的行为与杀人无异。最后,医院决定隐藏事实,只做出内部处理,把他辞退,做表兄的张教授便利用关系把他聘进了A校医学院做了解剖课的助教。
他的怪异行为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他知道尸体的需求,能和他们进行沟通,于是,他会和尸体聊天,帮他们按摩,甚至在晚上的时候带尸体出来散步。
我、西朵、许菲、暮凉,还有林助教都成了牺牲品。其中最可怜的是暮凉,她把自己整个身体都给了悦染。可是,我们依然同情悦染的遭遇,也对张教授的行为心存感慨。
其实,就算要怪,又能怪谁呢?怪那段不堪的历史,还是怪出车祸的那个司机?抑或善良的悦染和张教授?而且,我们又有何证据?
既然如此,那么,就让悦染安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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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堂解剖课。
我和许菲、西朵兴致勃勃地看着张教授的手术刀在尸体上像舞蹈一样翻飞,还不时意味深长地看我们一眼,说,就是这样,紧握着手术刀,往你想要的地方割下去……
林助教还是老样子,板着一张脸站在旁边睁着诡靡的眼睛看着我们。
9月新生入学,学校里多了很多青春朝气的新面孔,他们拖着行李,满眼是欣喜和好奇,他们刚刚挤过高考的独木桥,来到了梦想中的A大医学院。他们对未来充满憧憬,必定知道在将来的五年医学本科里要得到的是什么。
我和许菲、西朵一起坐在校道的花圃边上,喜悦地看着来来往往的学弟学妹们。
我们也知道我们要的是什么。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