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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陨走进教室,原本喧闹的人群顿时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他,那目光里有恐惧,有厌恶,还间或着嘲讽和同情。
苏陨握着缠了绷带的手低下头,心情复杂地走到自己的位子,还没坐稳,就被班主任叫到了校长室。
推开门,一位身穿警服的青年回过头,看着那徽章他心头一颤,几乎预见了未来的牢狱生涯。
苏陨杀了一个人。
事情发生在半个月前,陈谋生日的那天,苏陨和亦风被叫去见识他的新礼物,一辆新款的进口跑车。苏陨的爸爸年轻时是职业车手,十岁就教他踩油门,顾忌到没有执照他开的是附近的小路,行到拐角却突然刹车失灵,车子冲出护栏连滚了两圈掉入湖中,顺带撞死了在湖畔练球的一个少年。
整个过程不过几分钟,对于苏陨来说却像一个世纪,那之后他在医院躺了半个月,还没能开口说话就不断有警员在床前问个不停。死者的家属跑来闹,把他的老爸气得半死,直喊着孽子一巴掌下去就将他丢在病床上不管了。
苏陨每天都做噩梦,梦里被他杀死的少年抱着自己的头颅,睁着血淋淋的双眼静静地盯着他。那种感觉一直到清醒都无法消失,洗手的时候总看见水龙头里流淌的水变成鲜血。
“未成年能判死刑么……”苏陨垂头丧气地问,要真死了那辆进口车该谁赔呢?
警官好笑地看了他一眼:“真要判刑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他慢悠悠地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烟:“你知不知道那辆车被动了手脚?”
“什么?”苏陨诧异地张大眼睛。
“你开的车被人割了刹车线,拐弯的那条道也被人泼了油,我有理由相信这是一场有计划的谋杀,而你只不过是里面的棋子。”
苏陨脚下一绊,直直地坐倒在沙发上。
警官往桌上丢了一堆照片:“你认识这些人吗?”
苏陨僵硬地俯下身,照片上全部是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少年少女,其中几个还是以前的同学。
“加上被你撞死的那个,这已经是三年来第二十七个。”警官道。
“什么二十七个?”苏陨觉得自己的额上正冒着冷汗。
“你眼前看到的这些人,在这几年间相继被谋杀。”警官按下打火机,漫不经心地点着烟:“死者全部是未成年的高中生,都在一个市里,这种情况也没有什么奇怪,所以构不成疑点。第一人是在图书馆被铅球砸死的,不知道是谁在书架上放的铅球,有人拿书的时候碰巧掉到他头上。而拿书的那个人就是第二个死者,他的死因是被同学无意间关在了化学室,里面的化学品被打翻,最后中毒身亡,而最后关门的那个同学,很快则成为第三个死者……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苏陨惊恐地看着警官的眼睛:“多米诺骨牌?”
“聪明。”警官笑了笑,“所有的案件都看似误杀,事实上却有人在中间动了手脚,就像你这次开车撞死这个少年,也是有人谋划好的剧本,并且你和你车上的朋友,很快就会成为下一个目标。”
“开什么玩笑!”苏陨愤怒地捶着桌子:“我做错了什么事,凭什么非要被杀,还必须变成凶手不可?!”
“谁知道,凶手的动机不明,说不定只是在玩一场游戏,只能说你运气不好被选中了。”
“既然这样你就把那个真凶抓起来啊!”苏陨激动地喊道,“如果你早点抓到那个人,我就不会,不会……杀人。”
警官却耸了耸肩膀:“说的容易,没有疑犯也很棘手啊。”
“那你还坐在这里不去……”苏陨突然意识到什么,震惊地站了起来,“你想找我作诱饵?”
“不要说得那么难听。”警官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机器:“这是监听器和跟踪仪,你戴在身上,警方会保护你。”
“我不要!”苏陨愤愤道,“抓捕凶手是你们的职责!”
“你有资格说这句话吗,未成年跑去开车,撞死了人,以为有人动了手脚你就完全没有过错了?”警官的目光变得锐利。
苏陨战栗地拧起眉睫。没有错,在听到还有真凶的那一刻,苏陨的确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好像可以撇清关系,从罪恶感里解脱出来,然而即使不会被定罪,世俗不加指责,那具少年的尸体依旧会永远存在于他的脑海里,他杀了人,这是事实。
警官抽了一口烟,步到窗前背对着他道:“你考虑一下,是跟警方合作还是和你的朋友一起死。”
“我不会让他们死的!”想到陈谋和亦风,苏陨紧紧地抓住自己的胸口,“但我也不会相信你!”
嘭地一声,大门被关上,警官回过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房间,再将视线转移到桌上——监听器还在原处,那堆照片却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