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医老师给我看过,说身体没有事的,可能就是心惊了一下而已,两位老师才安心,见我没什么大碍,安慰我不要想太多,今天晚上就不要去教室了。
我在B楼女厕昏倒的事情,很快在学生当中传起来,大家都在有意无意传说着那个女厕不干净,有鬼什么的。胆小的女生宁可走几步路,到C楼的厕所去上,也不靠近那里。
我由七的大名也由此传遍校园,许多人都来问我事件经过的大概。文学社还专门派人过来采访我,说要把这个事情写成一个专辑。我在接受采访的时候,特意摆摆自己的长发,然后姿态端坐起来,像一个优雅的公主展露一脸甜美的微笑,一本正经看着那个学长。
那个学长被我看得脸这儿红一块那儿红一块,像动心的情人,他可不知道,由七我是初三年级有名的勾魂女神,只有一用眼神就能把男生的神魂都勾出来。那个学长坐立不安,宇君在一旁偷偷地笑,男生也要完成任务呀,于是生硬问我道:“由七同学是吧?”
我双脚并拢斜斜放在椅子前,双手按在大腿上,轻轻点头:“是的!请问大哥哥有什么要问的呢?”
看着我阳光般的笑容,那个学长真的不好意思了。
“听,听,听说,你在厕所里昏倒了,到,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厕所里太臭了,所以熏昏过去了。”
“什,什么?”
一阵默然,宇君忍不住哈哈大笑……
“大哥哥,你别当真,我家七公主逗你玩呢。由七,听话!”宇君在一旁打了我的头一下,“我想被采访,还不可得呢,你有这种机会,还玩!”
“由七同学,我并没有别的意思,不过是想把你的故事写成一篇文章,发表在我们的社刊里,也好让我们文学社的作品多几分神秘的趣味。你知道的,我们文学社最近出的作品,远不能吸引同学呀,老被新闻社抢了风头,你就当帮学长这一回吧。”
“哈哈,你要我当你们的主角吗,好呀好呀!”我一拍,开心叫道:“不过,要是写,可以的,我帮你们写呀,你知道吧,本七可是有名的枪手,别说一篇文章,就是十篇八篇,也是手到擒来的!”
宇君在一旁补充说道:“大哥哥,别看我家七儿这么呆萌,那可真是一个大才女呀,才貌双全的大才女,要不,你把她招进你们社团?”
“不,不行,我才不要进!我是自由的风,不属于任何地方的!”
学长一脸的黑线尽挂脸上,接着又是一阵默然……
意料当中,采访最终不如我愿,宇君埋怨我太神经了,说什么自己写,你说人家能同意吗,这么好扬名的机会都让我白白浪费了。
我后来就这个事情问了爸爸,爸爸一听闻那个地方,就若有所思跟我说,那里在他是小孩子的时候,的确有一片池塘的,听说还有一个老人在那里淹死了。我忙问爸爸,那是怎么回事,爸爸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跟我说了个大概。大概是这样的,在文革期间,我们村里有一个富饶之家,就住在我们小时候的老屋隔壁的地方。老人的儿子和媳妇都在香港,老人自己一人在家里带着两个孙子,在那个年代,虽然生活富足,不愁吃穿。老人十分疼爱孙子,那时遭遇劫难,家里有几两油米都不好藏,为让孙子吃饱饭,老人自己想尽办法,又把米缝在棉衣里,躲避疯卫兵的搜查,才能熬点粥水,不致孙子们挨饿。但是,在改革开放之后,孙子们都长大了,却不孝顺老人,纷纷跑到香港找爹娘。从此,老人一个人留在老屋里,没了人生的趣味。有一天,邻里多日看不见老人出来,以为他出什么事,还是被他的儿媳,孙子们接到香港去了。但这样的臆测是美好的。没几天,村里的大队就传来,在石岗的一个池塘里,有一个老年男人,跳进池塘里自杀了。
结局令人悲伤,一个老人家含辛茹苦把儿孙带走,本着还能享受晚年之福,却不想有这样的遭遇。都说父母之爱大于天,可是如果真正有爱的,爷爷奶奶之爱又怎能不比天大呢?由七没有这样的福分,如果我也有这样疼我,爱我的爷爷奶奶,我就是用尽一生的时间和努力,也想报答他们。可惜了那个善良的老人,可恶是他的儿媳儿孙。
我和爸爸说了学校女厕所里的怪事,以及我们的物理老师久病不愈,爸爸告诉我:“能是施老师被那老人饥饿的鬼魂缠上了。”我问:“我当时也在那里,为什么我会没事,而是施老师。”爸爸说:“七呀,你的心大,胆儿大,自然阳气要比别人要重,那鬼魂近不了你的身,但是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这么幸运的。人一旦背运,背运到点儿上了,鬼魂就找上门了。”
“那我该怎么办,怎样才能帮助施老师?”
“也许,你该送点儿钱给它。你想,它孤苦无依的,其实就跟做人一样,一旦脱离群体,做鬼也不容易。”
我记住爸爸的话,第二天晚上,晚自习之后就留在学校,然后偷偷在女厕所的门口那里,把一叠早已准备好的冥币烧给那个老爷爷。
瞬间火光闪耀,映亮了四周一片景物,我抬起眼睛,透过火光,眼前现出又是那个池塘,还清晰听见夏日蟋蟀的叫声,晚风吹拂着长草“沙沙”作响。池墉边,一个身着黑色上衣满脸皱纹却笑得一脸诡异的爷爷站在那里,他回过头看了一眼,轻微一点头,然后朝池塘里一隐,消失不见了。
我仿佛看到在古旧的老屋门前,阳光慵倦如猫儿的弓腰,轻轻拢着时间慢慢一点点流逝。小孩子玩闹的笑声,他们围在一个老人身边躲躲藏藏,谁也抓不住谁,左右穿梭。那个老人,一脸的幸福,用手轻轻抚摸着这个又用力抱起那个,笑得合不拢嘴。原来,我知道,爱,都是下倾的。但是如果爷爷对儿孙的爱,儿孙无法感受,随意抛弃在时间的尘埃里,那这种爱就是心痛的。
把烧烬的冥币灰弄好带走,离开的时候,我的心一下子轻松许多,蹬着自行车骑到北校门,大叔见我到来,笑着说:“七丫头,又是你最后一个人离校了,不会又干什么坏事吧?”
我笑道:“哪里呢,大叔,你看我这么甜美可爱的姑娘,能干什么坏事?”
大叔呵呵一笑,说道:“你的心地这么善良,当然不会做坏事的。我是怕坏事伤害了你,七丫头,晚上不安全,小心骑行!”
看着大叔朝我招手,我的心一阵暖流涌起。
第二天,物理课上,施老师又是一身的生龙活虎了,站在黑板前给我们认真上课。虽然不知道我做的一切,是否真的有用,但是看到施老师能够好好的,这么精神的,我也就心里安稳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