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他说,“马千里昨天晚上一定是见鬼了,搞不好,他的魂儿已经被吊死鬼给勾走了。”
忽然,一个女里女气的怪音在我们身边陡然升起,那腔调尖细而婉转,就如同戏曲里的旦角珠圆玉润的念白。
“兄台,还等什么,快快把我吊——起——来。”
我一激灵,顺着声音起处望去,一股寒气顿时从尾椎骨直升到天灵盖。
只见马千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他躺在铺上,脸上挂着抹诡异的笑,正偏着头一眨不眨眼地望着我们。他的脸色灰白灰白的,如同抹了厚厚的一层胭粉。
我全身的汗毛一下子都竖起来了,他是什么时候醒的?怎么我们俩竟都没有注意到?难道这么半天他一直都这么侧着脸,诡笑着倾听着乌刚给我讲那些恐怖的遭遇? 我越想心里越冷,再看乌刚,他的脸都黑了。
马千里慢悠悠地坐起来,像是戏曲中的小姐那样翘着指头伸了个懒腰,然后柔柔弱弱地伸出手,指了指晾衣线上挂着的一条牛皮腰带,娇媚一笑,勾勾手指,示意我递给他。
我迟疑下,还是递给了他,还干干地问了句:“你、你要这腰带做什么?”
“兄台,你好笨哦,”他翻了翻眼珠,伸出手指娇嗔地点了点我,“奴家当然是用来上——吊——啦。”
8
马千里就这么疯了,不明不白的。
当120把马千里拉走时,他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根裤带,在脖子上比来比去,咿咿呀呀地说学逗唱。
虽然我觉得马千里的性格挺招人烦,但他落到这样的下场还是令我觉得心里有点发堵。
把他搞成这样的,难道真的是——我真不愿意提起这个字——鬼?
难道真的是吊死鬼把他的魂给勾走了?还是他自己胆小,看到了什么恐怖的景象,把魂吓丢在那个地方再也回不来了?
本来,二十多年的无神论教育已经在我心里打下了混凝土般坚实的壁垒,神鬼之类的东西完全被隔绝在外,可现在,这道壁垒上出现了一些细小的裂纹。
那以后,我也和其他的学生一样,对那个旧球场敬而远之,此后几年中我听到的关于那个球场的传闻都能写成上中下三本恐怖小说了,真真假假的每一个故事都能叫人毛骨悚然。
旧球场就像是一座墓碑一样,透出某种不祥的气息,令生活在师大校园里的每个人都心惊胆战。我很奇怪,为什么学校不把它拆掉,在原地弄一些比较柔和的东西出来,比如说,种一些玫瑰花、郁金香什么的。但没有变化,那个球场一直矗立在那里,散发着阴森诡异的气息,它毫无用处,可就是没人去动他。
直到今天,当报纸上登出了那个石破天惊的消息,这个笼罩了师大多年的迷雾,终于在阳光下消散,露出了龌龊不堪的真相。
这个真相令许多西京人感到震惊,也包括我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