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好像是孙荣第一次连贯地说那么多话,张华生扯出僵硬的微笑。
“孙荣,你外婆因为服用了过量镇定药物,导致心脏超负荷运作,又遭到了高压电流电击,所以才过世。”
“是……”孙荣的声音有些颤抖,张华生忽然伸手,抓过孙荣的胳膊,将那只打火机塞进他的手心。
“孙荣,电子打火机每次点燃时,瞬间的电压会达到几千伏,正常人接触的时候不会受到伤害,可如果是心脏本身就非常脆弱的人——”
张华生凑近他,说:“孙荣,听说你外婆被送进医院的时候,浑身湿得好像从水里刚捞出来一样。我不认为一个汗腺在退化的老年人可以突然出那么大量的汗液。这个打火机的火嘴上一定残存了你外婆的DNA,她是你送走的,对吧?”
话音落了,孙荣脸上的冷漠逐渐分崩离析了,他慢慢地站起身,抖得像筛子一样,然后哭出了声。他哭得那么痛苦,声嘶力竭,就像要把心脏都呕出来一样。
张华生咬紧了牙,咬住了嘴里没有点燃的烟。
“外婆——外婆活得太痛苦了,她是自杀的,不是姨妈杀的,所以我才要帮姨妈隐瞒下去——”孙荣的声音断断续续,“外婆清醒的时候,总说想死,我一直盯着她,怕她真的做傻事。可是那天——那天我回家,姨妈喂了她药,她清醒了点,就挣扎着自己又去吃了药。她想自杀,我吓坏了,要拦着她,可是——”
孙荣瘫坐在地上,狠狠地抓着自己的膝盖,模样十分可怜:“可是她求我,说让我不要管她,她要死。我后来,我后来受不了了,才抓起一边的打火机,老师,我真的不想的……”
张华生盯着他瘦弱的身影,包里藏着孙荣那张全班垫底的物理考卷。良久后,张华生终于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孙荣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张华生对他挤出笑容:“老师就不去送你了,这个打火机,留给你做个纪念吧。”
“您……”
“事情已经过去了,你要带着你外婆给你的祝愿,好好活下去——”他眯起眼睛,转过头。
财先生和那条鱼一起葬在了水塘边上,学生们甚至给它修了个小小的坟,而孙荣一次也没有来看过财先生。
“孙荣,除非被电击过,否则鱼是不会淹死的。”
孙荣顿住,抬头看着他,眼眶干涩,不知何时起收了泪。
“财先生从不会到池塘边去,除非有人带它去。而且,财先生从来只吃猫粮,不吃活鱼。”
张华生的话接连不断脱口而出,孙荣盯着他,目光中逐渐蒙上一层说不明白的晦暗。
“学校之前淹死的那几只动物,都不应该出现在池塘周围,”张华生目光与孙荣相接,“孙荣,你说在它们的毛发下面,会不会藏着和你外婆一样的电击外伤?”
说完,张华生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那张石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