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是李娜的声音,很尖利:你不要造谣,我哪里跟他好了?再说你的嘴巴放干净一些,谁是狗谁是杂种,说不定谁更像呢。
咦?出现了一个第三者?古安生饶有兴致的回忆了一下,何东嘴里的丧家狗可能指的是班里一个叫白燕彬的男孩,那孩子长得白白净净的,带两分书卷气,成绩也不错,据说无父无母,是个孤儿,从小跟着奶奶长大,平时总被一些流里流气的男生欺负,但李娜好像跟他走得比较近,有几次放学后古安生看到他俩肩并肩走在一起,但是不是早恋,还真不好说。
令古安生吃惊的是,栾胜毫无征兆的出手了,他蛮横地抽了女孩一巴掌,女孩被打懵了,愣了一下,随即她缓过神来,哭喊着跟栾胜撕打起来。
古安生觉得有必要管一管了,他起码也算半个老师,得体现老师的威严。
他咣地推开门高喊了一声,住手,你们干什么?大步朝着三人走过去。
遗憾的是,古安生过高估计了自己的震慑力,他以为他可以轻而易举地镇住这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谁知道他大错特错,他看到两个男生愣了几秒,旋即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把斜挎的书包从屁股后面转到前边,在里面摸索了几下,手中像变魔术似的就增添了两把菜刀。
菜刀闪着雪亮的光芒,那是金属锋刃特有的微笑。就在一瞬间,古安生忽然感到自己的底气不足了。他停住,声音里嵌满了怯懦的杂质,他说:你们……想干什么?
何东咧开嘴冲他笑笑,没有说话,他的个子看起来比古安生还要高。栾胜则冲他晃了晃手中的菜刀,他说话的腔调像个大人。他说,少他妈管闲事,臭实习生,信不信我劈了你呀?你以为你真是老师啊,老师我都不吊他,别说你个臭实习生了,我爸一句话就让你立码滚蛋。说着,两个人已经一步步向古安生逼过来。
古安生的脑袋里盘旋起嗡嗡的响声,他忽然想到面前是校长的儿子,他的父亲是这所学校至高无上的统治者。一种无力感迅疾的传遍全身,他觉得自己渺小起来。
还有那两把寒光闪耀的菜刀,周身散发出来的杀气和凶悍令他胆怯。
他彻底被击溃了。
他退了几步,嘴里含混不清的不知道说了句什么,连他自己也没听清,接着他转过身来,仓皇地退出了两把菜刀的领地。
他似乎听到李娜在他身后软软地喊了声古老师,他没有理她,他的脑袋里似乎正开着一台收音机,全是沙沙的噪声。
下到一楼,他在楼前的花坛上呆呆的坐下,天边残阳如血,染得天空一片殷红。
几分钟后,他听到了一声尖叫,随后是麻袋落地般的沉闷一声,以及自行车倒地的杂乱声响。听声音像是在楼后,那里教学楼的后墙和学校的围墙共同形成了一条狭长地带,用于停放自行车。
古安生沉浸在刚刚的羞辱与失败中,反应还有一些迟钝,他茫然的四处张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过了一会,他看到两个少年从楼门狂奔而出,其中一个男生的跑过他身边时,一只运动鞋甚至从他的脚上脱落,死鸟般翻滚坠落到他的面前。
古安生的心里猛然升起一种不祥之感,他跳起来,踩过生长蓬勃的花坛与草坪,向楼后跑去。
杂草从墙根处顽强得挤出,这是堂皇校园不为人知的破败死角,几辆自行车倒在黑黢黢的土地上,其中一辆的车把歪斜着指向天空,上面插着一个女孩,黑幽幽的车把穿越了她的身体,由下至上从她的腹部喷薄而出,女孩像是鱼叉上一条濒死的鱼,血仿佛漏了似的涌出她的身体,她瞪大眼睛望着古安生,嘴唇无力地翕动着。
古安生呆了一下,转身飞跑起来,短暂的距离忽然间变得异常漫长,他撞开传达室的门,里面空无一人,他操起桌上的电话拨120,拨了一半,他的手指停住了,他像是忽然改变了主意,话筒在半空中停留了一会,又被慢慢的挂回去。
离开传达室,他又绕回到楼后,他守侯在女孩身边,看着她渐渐停止了呼吸,就像等着一杯水慢慢冷却,他想,女孩必须死,否则一切将是徒劳,确定女孩死后,他才顺着甬路一直向校外走去,走了一半,他又折回花坛前,捡起那只运动鞋拎在手里,出了大门,他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司机操着本地方言闷声闷气地问他:去哪?
他面无表情的回答:园丁小区。
司机踩了脚油门,车亢奋地冲上了马路,古安生低头看看手里的那只鞋,想,谢文凯说过,栾校长住在园丁小区的3号楼,应该不会有错吧。
希望不会错,他要在第一时间找到他,同他做一个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