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头看我,表情木然地说:“外套放在楼上忘了拿,等会儿就下去了。”
我从没在体育馆见过这位同学,只觉得陌生,楼梯间相当阴暗,也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临走的时候我还不忘告诉他:“如果前门锁上了,你可以从后门出去,你应该知道体育馆后门晚上不会锁吧?”
他给了我一个冷冷的微笑:“我知道,谢谢你。”话才说完,又缓缓地踏着阶梯上楼。
小狄在楼下叫我:“阿乌你在干嘛,赶快下来,工友要关门了。”
“来了来了。”
出了体育馆,我说:“你们不觉得刚才那个人怪怪的吗?体育馆都要关门了才跑上去拿衣服。”
小狄一脸惘然:“什么人?不就只有我们四个下来而已吗?”
小香也点头:“对啊,我和小狄、辰育出来之后,就只剩你还在二楼,又没有人走进去。”
听他们这么说,我突然想起来刚才那位同学上楼时,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脚步声。浑身打了个冷颤,夜风吹在半湿的衣服上格外冰凉,我不敢去想方才那位仁兄是何方神圣,故作笑脸对大家说:“算了,管他去死。我们回家吧!”
拥有阴阳眼的辰育一直没有说话,他见我以求助的目光望向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刚才,他也看见了那个“人”。只是他看见的“人”比我要惊悚许多,回程路上他偷偷告诉我,那时候他抢在我前方下楼,远远地就看见楼梯转折处走上来一具头颅半毁的尸体,拖着沉重的脚步缓慢上楼,经过辰育身旁时,那具死尸还转头看了他一下。凹陷的眼眶外头垂着一粒血淋淋的圆球状物体,辰育说那应该是从头颅里爆裂出来的眼珠子。至于体育馆里为什么会出现那样恐怖的鬼魂,辰育也无从得知。
隔天早上一到学校,我就觉得校门口的气氛不大对劲,有不少学生聚集在外头议论纷纷,我看见体育馆右侧小花圃外围起一圈黄色警戒线,还有不少警察在旁边穿梭。
“看这样子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我对小香说。
我和小香路过体育馆附近,随手抓了一个正在围观的路人同学问了详情。
“听说是有人跳楼了,一大早救护车就冲进学校,大概五点多的时候吧,打扫的工友发现花圃里有一具尸体。”我暗自心惊,立刻联想到昨夜与我擦身而过的那个人,不由得冒了一身冷汗。难道,他往上走的原因是到顶楼等待抓交替?
这件意外引发的各种谣言立刻在学校里甚嚣尘上地散播开来。后来大家都知道,原来跳楼自杀的那个人,正是去年从顶楼救下的两位澳门侨生之一。据说那位侨生的家里经济状况相当富裕,在学校也交了一位感情稳定的台湾女友,除了偶尔被同学取笑他港式腔调颇重的口语外,在他身上找不到任何足以构成自杀的理由。
很多人说,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他命中注定要死在这里。侨生的家属下午就赶到学校,伤心欲绝地替亲人办理后事,学校也请来了法师进行一些仪式。我们看在眼里更是胆战心惊,如果说那天抓交替的选中了我们四个其中一位,不知道会演变成怎样的结果。
过了一个礼拜,学校宿舍里出现了不少绘声绘影的传闻。和侨生同寝室的学生,常常听见侨生平常睡的床位传出痛苦压抑的呻吟,但是床位明明就空无一物,连棉被也没有。还有人夜半起床在走廊尽头的阳台抽烟,却碰见了那位侨生回来和同学一起抽一根。这些事情在男舍里闹得鸡犬不宁,搞得学生们人心惶惶,学校只好又请道士作法请走侨生的魂魄,让其他学生安心。
虽然事件看似圆满解决……但是辰育跟我说,他还是常常看见侨生的鬼魂无助地在校园里游荡,那股不明冤死的怨气似乎没有那么容易消解。
我也只能祈祷,学校里面别再发生恶鬼抓交替的恐怖事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