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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撤销

余下最后的人
发表于 2022-06-07 09:46

    电影院
    这次大一新生来势汹汹人数众多,新的宿舍还没开始建,陈沙冰原本单独的一间大宿舍这学期没办法再继续,需要搬出来跟隔壁的常丽一起,辅导员张伟东小心翼翼地跟陈沙冰商量搬宿舍的事,这位公主的脾气在中文系是出了名的差,去年下半年提出来的时候差点没惊动校长,偏偏这种女孩还有那么多男生喜欢,“你看,常丽也是我们一个班的,李培之又去了国外,刚好有个空铺,最多你们宿舍我不再安排别人就是。”
    常丽也附和着,“我这个人习惯很好的,你放心吧。”
    陈沙冰对辅导员点点头,“我听您的安排就好了。”
    张伟东有点诧异,难道恋爱真的能改变一个女人?站在旁边的钟鹏忽然觉得陈沙冰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孤僻、泼辣,反而很懂事。
    用了足足两个小时才把陈沙冰那些大大小小的东西搬到隔壁,李培之搬走以后,宿舍一直空空荡荡怪可怕的。
    常丽问陈沙冰,“这么快就答应那小子了,我看今天搬家的时候他跟中了邪似的,还叫你亲爱的,你以前不是说你不喜欢他吗?”
    陈沙冰收拾着自己的抽屉,“以前的我已经不是现在的我了。”
    常丽在电脑前嗯了一声。
    陈沙冰换了睡衣在镜子前卸妆,“对了,我告诉你一件诡异的事情,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常丽惊恐地睁开眼睛,“你说吧,但……别说太细,我胆子小着呢。”
    “寒假我跟我姑到我父母墓地去上坟,我从来没见过他们的样子,我一出生他们就出车祸死了,是我姑带我到了城市里。母亲和父亲都在我睡着的时候坐在我床边,牵着我的手,他们的手是冰冷的。”
    “啊,后来呢?”
    “我母亲长得很漂亮,长长的头发。”陈沙冰一边说话一边对着镜子梳头,声音幽幽的,“她说希望看到我找一个男朋友,最好是属猪的,说我的命太硬,跟属猪的合得来。我想了想,钟鹏不错,虽然去年我拒绝过他,但我要听母亲的话。我父亲却表示反对,说我一个人在世上太孤单,一定要带我走。”
    常丽点点头,“父母想你了才会托梦给你,这个很正常。”
    “可是你知道吗,自从从乡下上坟回来后,我姑的司机在晚上莫名其妙地迷了路,车狠狠地撞在树上,我的头皮破了一大块,所以我把头发烫卷了,我猜是父亲想我去陪他。从医院出来后我发生了很多的变化,这些都是医生看不出来的,我怀疑是我死去的父亲搞的鬼,很多以前的事情我不记得了,但半夜里总能看见些若有若无的影子,我根本不敢说,常丽,你会不会觉得我语无伦次,像个神经病?”
    常丽安慰道,“也许是伤到大脑造成间歇性失忆,不过还好,你能记得我,不算太严重,有什么想不起来的你尽管问我就是。”


    陈沙冰看着窗外,慢慢地说道,“你知道吗,我们现在住的这个宿舍以前就是一个乱葬岗,很多孤单的坟就在我们脚下,窗外的东西,你是看不见的,那些奇怪的人,飘着半透明的身体,其实就在你和我的身边。”
    常丽往后退了两步,捂住耳朵,“别开玩笑了,我可是胆小鬼,时间不早了,睡觉吧,明天还要上课呢。”
    “好吧,我擦完护手霜就睡嘛。”陈沙冰涂完手以后又打开一瓶精华液拍脸,“我觉得SKII的东西还是好用,贵得有理由。”
    常丽呆了两分钟,卷起被子睡了。
    钟鹏为了新女朋友买了一辆新摩托车,这几个月只要不下雨,早晨必定准时在宿舍楼下等陈沙冰下楼,然后送她去教室,曹耀新用的是旧自行车,常丽觉得没有面子,埋怨归埋怨,还是心安理得地坐上去,摇摇摆摆地到教室。
    陈沙冰果然如她自己所说,有时候稀里糊涂到连自己习惯的座位都忘记了,陈沙冰喜欢坐在最后一排,这样方便翘课,但这学期她却永远端端正正坐在第一排,很少迟到,从不逃课。在食堂也愿意跟其他的同学坐在一起,说说笑笑,只是经常记不起班上同学的名字,也难怪,去年她根本就不跟班上同学来往。
    钟鹏倒是捡了个宝似的,每回吃个饭还把饮料、纸巾、饭后水果都备齐了。关系突飞猛进,顺利到邀她晚上去看电影也同意了,钟鹏知道今天上映的是恐怖片,想着陈沙冰尖叫着躲在自己怀里的情景,心头一阵得意,一旦抱着她,跟陈沙冰的关系将会产生质的飞跃。
    “我也要去看。”常丽央求曹耀新,“你多久没带我去看电影了。”
    “看完以后别求我今晚带你上通宵的网,是恐怖片知道吧。”曹耀新本来想看场球赛,现在泡汤了。
    学校的电影院人还是挺多的,不少无良观众还带着瓜子入场,清洁工厌恶地提醒道,“请各位同学不要携带食物进入影院。”
    学校的电影院是原来的一个老礼堂,后来改造成电影院,分上下两层,有点戏院的怀旧味道。


    上映的是一部泰国恐怖片,女鬼在厕所里伸出灰色的双手掐住男主角喉咙时,全场的尖叫声不绝于耳,有的是真害怕,有的是装的,这样身边的人可以有理由抱住自己。
    “你的头发很香。”钟鹏根本没有心思看电影,感谢这部恐怖片的导演,让自己顺理成章地将身边美女揽入怀抱,耳鬓厮磨之间,觉得老天待自己不薄,幸福哪怕只有几分钟,也是幸福的。
    陈沙冰全身发抖,紧紧地躲在钟鹏的怀里,“好害怕。”
    一旦抱着就不想放开,陈沙冰的胳膊细细的,皮肤光滑,腰肢柔软,“不怕,我会保护你的,永远都是这样,我爱你。”
    看恐怖片时表白是个不错的时机。
    “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陈沙冰忽然说出一句这样的话,“不要离开我,不管发生什么事情。”
    一滴眼泪忽然从钟鹏的眼角流出来。
    她是善良的,之前听说的那些传闻都是多事之人捏造出来的,说什么陈沙冰有钱却吝啬,冷漠又虚荣,如果是这样,学校组织的义卖活动,她不会那么慷慨地把自己昂贵的首饰和包包拿出来拍卖,也不会一下子买下贫困山区儿童画的那些画,更不会看到外出打工失学儿童的短片时泣不成声,这些让人感动的点点滴滴,都让钟鹏觉得感慨,想知道一个女人是什么样子的,必须自己去体验,而不是从别人的嘴。
    钟鹏忽然觉得四周的尖叫声更大了,紧接着头皮感到一阵火辣,继而是钻心的痛,眼睛好像被火烧了一样,一阵烧焦的味道弥漫开来,是皮肉烧焦的味道。
    坐在自己前排的常丽疯了似的尖叫,怀里的陈沙冰也尖叫着弹开了,一切都是火热和刺痛的交织,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电影院里乱成一团,跟电影里的情节遥相呼应,叫救命的,被踩在椅子下呻吟的,还有远远地看热闹的,亮了灯,钟鹏倒在椅子上,被几个保安抬了出去。
    浓硫酸把钟鹏坐的椅子烧黑了一片。
    校医指挥着护士对几个轻伤的同学进行冲洗,他焦急指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钟鹏对校长说道,“我们这里不行的,得赶紧转到烧伤医院去,迟了这孩子就没命了。”
    钟鹏努力地睁开眼睛,四周却是一片漆黑,周围是机器轻微的震动声,太阳静静地透过玻璃窗照着,是耀眼的阳光,他却感觉不到。
    缠满纱布的手想抓住些什么,然而却垂了下来,陈沙冰坐在他身边,看了他最后一眼。
    辅导员张伟东正在向警察说着什么,零零碎碎的,班上同学出了这样的大事,做辅导员的心急如焚,学生家长马上就到了,脑子里乱成一团麻,“钟鹏同学平时在班上是人缘最好的,最近也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医生在病历上记录道,“患者,男,22岁,不慎被浓硫酸(98%)烧伤头部、额部,皮肤红肿,灼热疼痛,皮肤变焦黑,并发急性肺水肿致呼吸衰竭,经抢救无效于当日10时许死亡。”
    高空投腐事件让学校的电影院关闭了好一阵子,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即使重新开张后也没有太多人敢来捧场,即便来了也没人敢坐钟鹏生前坐过的位置,有人还传说看着看着电影,身边就会忽然出现一个满脸烧黑的男人,一句话也不说。
    没人知道是谁干的,现场只找到一个空瓶子和瓶子里剩下的一丁点浓硫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