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沙冰看着窗外,慢慢地说道,“你知道吗,我们现在住的这个宿舍以前就是一个乱葬岗,很多孤单的坟就在我们脚下,窗外的东西,你是看不见的,那些奇怪的人,飘着半透明的身体,其实就在你和我的身边。”
常丽往后退了两步,捂住耳朵,“别开玩笑了,我可是胆小鬼,时间不早了,睡觉吧,明天还要上课呢。”
“好吧,我擦完护手霜就睡嘛。”陈沙冰涂完手以后又打开一瓶精华液拍脸,“我觉得SKII的东西还是好用,贵得有理由。”
常丽呆了两分钟,卷起被子睡了。
钟鹏为了新女朋友买了一辆新摩托车,这几个月只要不下雨,早晨必定准时在宿舍楼下等陈沙冰下楼,然后送她去教室,曹耀新用的是旧自行车,常丽觉得没有面子,埋怨归埋怨,还是心安理得地坐上去,摇摇摆摆地到教室。
陈沙冰果然如她自己所说,有时候稀里糊涂到连自己习惯的座位都忘记了,陈沙冰喜欢坐在最后一排,这样方便翘课,但这学期她却永远端端正正坐在第一排,很少迟到,从不逃课。在食堂也愿意跟其他的同学坐在一起,说说笑笑,只是经常记不起班上同学的名字,也难怪,去年她根本就不跟班上同学来往。
钟鹏倒是捡了个宝似的,每回吃个饭还把饮料、纸巾、饭后水果都备齐了。关系突飞猛进,顺利到邀她晚上去看电影也同意了,钟鹏知道今天上映的是恐怖片,想着陈沙冰尖叫着躲在自己怀里的情景,心头一阵得意,一旦抱着她,跟陈沙冰的关系将会产生质的飞跃。
“我也要去看。”常丽央求曹耀新,“你多久没带我去看电影了。”
“看完以后别求我今晚带你上通宵的网,是恐怖片知道吧。”曹耀新本来想看场球赛,现在泡汤了。
学校的电影院人还是挺多的,不少无良观众还带着瓜子入场,清洁工厌恶地提醒道,“请各位同学不要携带食物进入影院。”
学校的电影院是原来的一个老礼堂,后来改造成电影院,分上下两层,有点戏院的怀旧味道。
上映的是一部泰国恐怖片,女鬼在厕所里伸出灰色的双手掐住男主角喉咙时,全场的尖叫声不绝于耳,有的是真害怕,有的是装的,这样身边的人可以有理由抱住自己。
“你的头发很香。”钟鹏根本没有心思看电影,感谢这部恐怖片的导演,让自己顺理成章地将身边美女揽入怀抱,耳鬓厮磨之间,觉得老天待自己不薄,幸福哪怕只有几分钟,也是幸福的。
陈沙冰全身发抖,紧紧地躲在钟鹏的怀里,“好害怕。”
一旦抱着就不想放开,陈沙冰的胳膊细细的,皮肤光滑,腰肢柔软,“不怕,我会保护你的,永远都是这样,我爱你。”
看恐怖片时表白是个不错的时机。
“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陈沙冰忽然说出一句这样的话,“不要离开我,不管发生什么事情。”
一滴眼泪忽然从钟鹏的眼角流出来。
她是善良的,之前听说的那些传闻都是多事之人捏造出来的,说什么陈沙冰有钱却吝啬,冷漠又虚荣,如果是这样,学校组织的义卖活动,她不会那么慷慨地把自己昂贵的首饰和包包拿出来拍卖,也不会一下子买下贫困山区儿童画的那些画,更不会看到外出打工失学儿童的短片时泣不成声,这些让人感动的点点滴滴,都让钟鹏觉得感慨,想知道一个女人是什么样子的,必须自己去体验,而不是从别人的嘴。
钟鹏忽然觉得四周的尖叫声更大了,紧接着头皮感到一阵火辣,继而是钻心的痛,眼睛好像被火烧了一样,一阵烧焦的味道弥漫开来,是皮肉烧焦的味道。
坐在自己前排的常丽疯了似的尖叫,怀里的陈沙冰也尖叫着弹开了,一切都是火热和刺痛的交织,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电影院里乱成一团,跟电影里的情节遥相呼应,叫救命的,被踩在椅子下呻吟的,还有远远地看热闹的,亮了灯,钟鹏倒在椅子上,被几个保安抬了出去。
浓硫酸把钟鹏坐的椅子烧黑了一片。
校医指挥着护士对几个轻伤的同学进行冲洗,他焦急指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钟鹏对校长说道,“我们这里不行的,得赶紧转到烧伤医院去,迟了这孩子就没命了。”
钟鹏努力地睁开眼睛,四周却是一片漆黑,周围是机器轻微的震动声,太阳静静地透过玻璃窗照着,是耀眼的阳光,他却感觉不到。
缠满纱布的手想抓住些什么,然而却垂了下来,陈沙冰坐在他身边,看了他最后一眼。
辅导员张伟东正在向警察说着什么,零零碎碎的,班上同学出了这样的大事,做辅导员的心急如焚,学生家长马上就到了,脑子里乱成一团麻,“钟鹏同学平时在班上是人缘最好的,最近也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医生在病历上记录道,“患者,男,22岁,不慎被浓硫酸(98%)烧伤头部、额部,皮肤红肿,灼热疼痛,皮肤变焦黑,并发急性肺水肿致呼吸衰竭,经抢救无效于当日10时许死亡。”
高空投腐事件让学校的电影院关闭了好一阵子,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即使重新开张后也没有太多人敢来捧场,即便来了也没人敢坐钟鹏生前坐过的位置,有人还传说看着看着电影,身边就会忽然出现一个满脸烧黑的男人,一句话也不说。
没人知道是谁干的,现场只找到一个空瓶子和瓶子里剩下的一丁点浓硫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