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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在我的坟前跳舞

田舍郎
发表于 2022-06-06 11:26

    李抓的注意力都在这一运动包钞票上,根本没注意到身后的那个编织袋是敞开的,尸体一览无余。
    我看到尸体七窍的血迹,明显有被擦拭的痕迹。
    李抓故作轻松地说:“噢,对了,田莲,我们还欠你五百块钱吧,太谢谢你了,要不然我们都没地方住。李抓爽朗一笑,“那五百块一会儿还给你,到时候再多个二百三百的。”
    田莲冷笑一声:“二三百,亏你说得出口。”
    “给她二十万。”我对李抓说。
    田莲冷哼一声:“看不出你还真大方,你知道你们做了什么吗?”她咬牙切齿地说。
    此时大概李抓也看到那个敞开的编织袋,也反应过来了,说:“二十万不少了,这包里本身就没多少钱。”
    “去死吧。”李抓的话音刚落,田莲捡起地上的铁锹,照着李抓的天灵盖拍了下去,这一下打得结结实实,本来李抓刚才癫狂得就近乎瘫了,这一铁锹下去,彻底瘫了。
    田莲没有一点要收手的意思,继续用铁锹在李抓的脑袋上狠命地拍,这突发一幕让我傻眼了。短短几秒钟,李抓的浆飞溅出来,脑袋被拍成了稀巴烂。
    我很诧异我为什么没有阻止,诚然,最开始是因为没反应过来,可是现在反应过来了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吓破了胆。这出手也太残暴了,这还是人间吗?
    田莲俨然就是个女魔头,我什么也不顾了,转身就跑。
    身后有一股强劲的寒风吹来,我听见利刃刺破骨头的声音,咔嚓一声,我跑不动了,整个身体也不协调了,扰乱我身体机能正常运行的部位似乎是在后脑勺。我尝试用手去摸,手还悬在半空,我惊讶地注意到地上自己的影子,我把手放了下来,我不想去摸插在我头上的铁锹把。
    田莲把铁锹掷了过来,锹头深深插进我的后脑勺。我站不住了,缓缓倒在盐壳地上,像个爬不动的爬行动物。与身体机能相反,我的大脑却异常的清醒,事实上与其说是清醒,不如说是回光返照。
    田莲走了过来,我看见她的那双沾着脑浆的帆布鞋,她蹲下身子,摸摸我的鼻息,大概我还在苟延残喘吧。
    我听见田莲说,“我不知道你们用什么方式知道了这一切,还残忍地杀害了我深爱的人。当我联系不到他的时候,我心惊肉跳,就已经预感到他遭遇了不测。他成功后,我们一起将这笔钱埋在这里。我多么希望他是有了钱不想要我了,所以带着这笔钱失踪了。结果来到这里,我却看到了他的尸体。我还看到两个杀害他以后看到钱发了疯的跳梁小丑。你们刚才手舞足蹈的那种丑态,对我来说,死一万次也死不足惜。”


    我琢磨着是不是得解释一下,可田莲却把我的嘴掰开了,她将戈壁滩上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狠命往我喉咙眼里塞。田莲边塞边激动地说:“你知道医院那个老头是怎么死的了吧,我给他吃了足够的安眠药,然后把橘子塞进他的气管,足足让他窒息了至少半小时。”田莲带着哭腔,“我知道就算是经过专业窒息训练的人,也撑不过十五分钟。但是我还是好害怕,我装得跟个没事人似的,我不敢让你做人工呼吸,我怕你救活他,推去急救室,我更怕他们救活他。但是我还要伪装成称职的护士,我要去半夜查房,我还要假装去救他,我要干干净净洗脱自己的犯罪嫌疑!”田莲歇斯底里,“他作为我男友的父亲,在和我一起看那个我无意中在衣柜的隔层中发现的作案计划后,意识到儿子在为自己的心脏搭桥手术费铤而走险,他倒坦然,不但不阻止,反而还提前住进医院来等待手术,天下有这么自私的父亲吗?难道就这么忍心看着自己的儿子去做掉脑袋的事。只有我,只有我真心爱着他,所以我必须阻止他去冒那个风险,为此我不惜杀了这个自私自利的未来老公公。”
    田莲松手了,我的喉咙眼里成功地被她塞进去一块充满恶意的石头。自始至终,我没有任何不适,窒息感对我而言根本就不存在。我只是觉得自己的意识在逐渐地消散。
    田莲声音凄恻,更像是在自说自话:“没想到他把作案计划提前了,而且还真的成功了。我们本来可以很幸福的,可是……”
    我残存的意识骤然中断,再也听不见田莲的声音了。
    我倒在戈壁滩上丧命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区别在于我的后脑勺并不是插入了一把铁锹,而是射入了一颗子弹……


    当我和李抓失手酿成大错,在深夜街头挟尸狂奔之时,最后关头,我将自己也定义为一具尸体。这是一个颇具前瞻性的定义。那股身后所谓无形的力量,其实是有形的,并且不是在驱赶我们,而是在抓捕我们。在我们先后制造五起抢夺案件以后,虽然对受害人造成的经济损失不大,但其实已经被警方盯上了。那些巡逻的警察本来就是守株待兔的。我们根本就没有到达出租屋即被“人尸俱获”。
    在高墙电网下的囚室中,我无数次回忆那个罪恶的夜晚,无休止的悔恨令我抓狂,也令我乏味。
    我尝试转变思维的走向。
    分水岭就设定在那个罪恶之夜,我幻想我和李抓并没有被警方抓获,然后结合现实,一点一点,糅合成了一个充满巧合的故事。
    事实上现实最大的巧合,也仅仅是让我在医院遭遇了那个自杀的老头以及认识了田莲。而他们两人没有任何联系,老头是千千万万自杀中的一个,田莲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护士。还有李抓抢夺时失手杀害的人,也只是个无辜的路人甲。至于通缉令上的那个运钞车抢劫犯,此时和我们就关在一个号子里,我进来没几天,他也落网了。
    因为那块耐火砖我也拿过,上面有我的指纹,而在交代案情的时候,我作为李抓的亲哥哥,在看到李抓在庭审现场悔恨万分,涕泗滂沱,也动了恻隐之心。原来李抓是那样的热爱生活。当初在录口供的时候,对于李抓的罪行,我进行了避重就轻的交代,自己相应承担了一部分。然而没有想到的是,李抓一点也不客气,直接把自己打造成了无辜者,他所交代的口供里,犯罪的策划人是我,执行人是我,而他只是一个小跟班。庭审现场李抓和我没有任何眼神交流,在和公诉人一问一答的环节中,李抓后悔得肝肠寸断,提及我时居然连“遇人不淑”这样的成语都用上了。
    我很无力,现场听庭的人不少,作为亲兄弟会聚在这样的场合本身就是件很丢脸的事,相互指责更是让人大跌眼镜。想必会有不少人对人性很失望吧。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最终我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认可了李抓的陈词,本来想着和他均摊罪行,看来这只是我美好的想象。
    法院判处李抓有期徒刑八年,我则被判处死刑。
    明天早上就是我执行死刑的日子,包括那个运钞车抢劫犯,我们在同一天执行死刑。地点就在戈壁滩不远处一个烽火台的背阴面。
    晚上的伙食很丰盛,算是我们最后的断头饭。我没有胃口吃,也没有时间吃。我向看守提出我最后的遗愿,出于人道,他们也满足了我,拿来一部笔记本电脑,允许我在弥留之际完成我的故事。
    这个故事如果发布了,而你又恰巧是L城的读者,请你联系鬼大爷的编辑索要稿费,稿费肯定会超过五百,多余的算我请你吃饭,麻烦你帮我把五百块钱还给就职于八治医院的田莲护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