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是没什么反应。
“你想干什么,说吧。”周典豁出去了。
她回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周典的心情极其糟糕。他觉得,他和那个女人结仇了,而且是不共戴天之仇,必须要用命偿还。
周典躺下了。
这天夜里,窗外没有月光,漆黑一片。老天无声无息,不向周典做出任何提示。在如此死寂的夜里,一切都变得恐怖起来。
周典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房子里走。那是一朵桃花,它弓着身子,像毛毛虫一样蠕动着前进。他甚至都闻到了它的体味。
人的心里如果有鬼,那么,周围的一切都是鬼。
周典晃了晃脑袋,驱赶幻想。
不是幻想。
他抽了抽鼻子,真的闻到了一股香气,是桃花。他一下子坐起来,打开了灯。卧室里没有问题,桃花在外面。
他的心里戒备起来,悄悄地下了床。
客厅里没开灯,黑糊糊的。
很远的地方,隐隐约约出现了雷声。这一个雨夜,周典将和一朵能直立行走的桃花住在一起……
客厅的墙上挂着一只石英钟,不快不慢地走着,无比冷静。
周典一步步走向开关,慢慢地伸出手,按了下去,吊灯忽悠一下就亮了。
一朵桃花。
它站在阳台上,蠢蠢欲动,似乎是在准备去做什么事。
周典十分惊恐,迅速把灯关上了。
恐怖看不见了。但是,它还在。
关上灯之后,周典更加害怕,又一次打开了灯。阳台上有一扇窗户半开着,外面装有防盗网。可是,防盗网只能防住正人君子,连小偷都防不了,更别说鬼鬼祟祟居心叵测的桃花了。
雨下起来,黑暗的世界淹没在水声里。
周典感到自己钻进了一个跨越千年的故事里,或者说,那个故事跨越了千年的时光,把他给罩住了。
那个故事告诉他:他要破财。
有风从窗户吹进来,那朵桃花扑向了周典。
周典逃进了卧室,反锁上了门。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在极度的恐惧中煎熬了很久,他没听到外面有任何响动。
那朵桃花在干什么?
也许,那只是一阵风而已,根本就没有什么灵异事件……
他打算打开房门,出去看看。
这时候,敲门声响了起来。隔着卧室的门,那声音不太真切,透着一股鬼气。
周典的头发都竖了起来。他看了看时间,凌晨12点。这么晚了,谁在外面敲门?肯定不是邻里串门这么简单。
他呆呆地听着敲门声,不敢有任何动作。
敲门声更响了,简直可以说是在砸门。
外面那东西,肆无忌惮。
周典隐隐约约听见对门邻居打开门,又迅速把门关上了。他肯定是害怕了。他到底看见什么了?
他不知是惊恐还是愤怒,想大喊一声,终于没有喊出来。他不敢。
现实和故事有了分歧。
故事里,坏人们鬼鬼祟祟,目的是谋财。
现实中,坏人们肆无忌惮,似乎想要害命。
现实比故事更恐怖。
周典想打电话,却发现手机在客厅里。那些桃花也在客厅里,它们剥夺了他向外界求救的权利。
他已经面如死灰,甚至想从窗户跳下去。可是,窗户外面有防盗网。那些冷冰冰的金属物件,没能挡住那些鬼东西的来路,却断了他的退路。
外面,防盗门开始呻吟,它快抵挡不住了。
防盗门都挡不住那个东西,卧室的门更是不堪一击。周典退回床上,死死地盯着卧室的门,等着那个东西破门而入。
他抬头看了一眼。谢天谢地,灯还亮着。
如果没有光,他可能已经崩溃了。
怕什么就来什么,灯突然灭了。
外面的雨一下大起来,似乎是在预告什么。
周典想白天的太阳,想小区门口的保安,想单位食堂里的饭菜……可惜,那些光明的东西,掩盖不住身边的恐怖。
敲门声还在继续,窗户又开始响了。
完了,那东西不止一个。
周典要崩溃了。
终于,窗外飘进一个声音,语速很慢,分不清男女:“你……把……门……打……开……”那声音十分飘忽,缺乏质感。
周典哆哆嗦嗦地看过去,一个黑影趴在防盗网上,左一下右一下地晃动。
此时是半夜,距离天亮还有十万八千里。
黑影怪腔怪调地说:“你……把……门……打……开……”
“干什么?”周典颤抖抖地问。
“我……冷……”
一道闪电划过夜空,周典看见窗外趴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女人,穿一件绣着桃花的对襟大褂,表情十分僵硬。
周典惨叫一声,昏死过去。
邻居给保安打了电话,几个保安跑过来,抓住了那三个人,两男一女。他们不承认抢劫,也不承认盗窃,只说是一个新建景区的工作人员,找周典讨债。
那个女人低着头,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地说:“他乱写乱画,把那张很贵的桌子给毁了,不该赔钱吗?我找他要钱,他每次都拿着菜刀,我都没敢开口,只好找同事帮忙……”
原来如此。
雨更大了。
一楼新搬来的女租户提着一袋垃圾出了门,要去上夜班了。
雨水冲刷着周典的那辆自行车,车筐里的桃花掉到地上,随着雨水四下散去。前两天,风把它们从桃树上吹到了车筐里,把它们从车筐里吹到了公路上。现在,雨又把它们从车筐里冲向了别处。
它们看上去很娇弱,似乎不是风的对手,也不是雨的对手,只能任其摆布。
一个晚归的年轻人打着伞,急匆匆地往家走,丝毫没有注意到脚下的桃花。等他走远,一朵桃花突然动了,趴在雨水上,无声无息地朝他飘去。
在一个拐弯处,他和它都不见了。
鬼知道那朵桃花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