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地上哭着的男孩猛然抬头,两眼圆瞪着面前的鬼子军官,大吼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扑了上去。鬼子军官显然没有想到这突然的袭击,更不曾防备,竟然被这男孩扑得后退了几步,险些四仰八叉摔到地上,但这鬼子军官毕竟是军人出身,一两秒后就反应过来,本能把枪口对准了面前的男孩。
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人群里传来一声大喝:“住手,人是我杀的。”这声音清亮,中气十足,如一声晴天霹雳,在寂静的打谷场上传出很远。
鬼子军官一愣,放下抢,眼睛在人群找寻声音的来源。
柱子用手往下拽了拽他那件旧单褂,挪动脚步刚要走出人群,胳膊却被一边的二丫爸使劲拉住了。二丫爸眼睛里流露出从未有过的严厉,咬牙轻声吐出几个字:“你敢出去!”
面对大哥的训斥,柱子这一次却没有低头,眼睛直视着大哥的眼睛,用眼神交流着:
“没有人站出去,这事情就没完。”
“那也不行。”柱子心里明白,他是跟着大哥长大,亲哥热弟,手足情深。
还没交流几句,便看到鬼子军官往这个方向走来。二丫爸见情况紧急,赶紧凑到柱子耳边,急切地耳语了几句,然后两手重重地在柱子的手上握了下,便走了出去。
“她爸——”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二丫妈叫了一声,二丫爸把手藏在身后,冲她摆了摆,回望了一眼,转身继续走。
二丫也不自觉地往前走了两步,立即被二丫妈拉近了怀里,脸贴在一起。她似乎感觉妈妈很伤心很难过。
二丫爸换了一脸讨好的表情看着鬼子军官,鬼子军官也一脸诡笑地看着他。
“长官,那天晚上我正在打谷场看谷子,半夜起来撒尿,遇到巡夜的班长,那班长愣说我尿的不是地方,伸手就打我,还踢我,你看你看,这伤可以作证。我和他扭打的时候,一时失手,把他打死了。”说着,二丫爸亮出了胳膊上的一条血口子。那条口子,二丫妈记得是昨天打草的时候被镰刀割的。
鬼子军官听完翻译的叙述,然后鬼子军官摆了摆了,翻译便冲着人群说:“散了散了、都散了吧。”
鬼子来到这里,总是时不时会和村民起冲突,以前也发生过鬼子兵被三两个村民殴打的事情,但那村民很快就被刺刀捅了。
人们在惊惧间,早就想离开这里,听到这个声音,便三三两两赶紧散开了,但一些人还是不放心地回望着二丫爸和那鬼子军官。
当晚,柱子蹑手蹑脚,望了一眼正屋里哄着二丫睡觉的嫂子,后者一边轻拍着孩子,一边偷偷抹眼泪。柱子不忍心再看,轻轻带上栅栏门,一溜烟跑远了。
穿过两条小胡同,他扒在一个土墙上,冲着那两间土屋压低声音叫:“铁蛋、铁蛋,在家吗?”屋子里昏暗的油灯光在晃动。
一会儿,里面小跑出一个半大男孩,正是白天被鬼子杀了爸爸的那个男孩。他光着精瘦上身,跑到土墙跟前,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柱子——”话还没说,他喘着粗气,压抑着没有让自己哭出来,往屋子里看了一眼,眼圈又红了。柱子也朝屋子里望了一眼。
“铁蛋,耳朵过来。”柱子冲他摆了摆手,隔着土墙,铁蛋踮起脚尖,把耳朵凑了过去。
“我操?你哥真的是八路?”听完柱子的耳语,铁蛋吃惊地说。柱子赶紧用手捂住铁蛋的嘴,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又接着说:“那个鬼子军官,不是我哥弄死的,我哥说,让我今晚去找我师父,你愿意跟我去吗?”“好,你等着,我先进去跟我爸道个别。”
一会儿,见屋子里的灯熄灭了,铁蛋跑了出来,套了件对襟褂子,手里还拿了一个黑面饼。没有走门,直接走到土墙跟前,嘴里叼着饼子,一纵身翻了过去,然后把饼子掰给了柱子一半,俩人吃着,疾步走进了茫茫的黑夜里。
柱子的师父住在邻村的一个村边上,两村相距十多里路。他本不是这里的人,没有人知道他从哪来,他不种地,不做生意,更没有家人,一个人每天神出鬼没。开始,街坊四邻只知道他性张,都叫他老张,开始还偶尔八卦下,后来时间久了,大家也渐渐习惯了。
听完柱子两人的叙述,老张沉默了一会儿,说“这都是我的疏忽。”俩孩子奇怪了看向他。
老张继续说,“我和你哥一样,都是八路。”
柱子惊叹一声,“你隐藏的可够深的,这么长时间都没人知道你。”
老张看了他一眼,继续说:“前天晚上,我外出办事路过你们村北,碰巧正赶上鬼子巡夜,鬼子上来盘问我,为了不暴露,干脆弄死了他。在藏尸的时候碰巧被你小子碰上。干脆直接打晕了你,把你背到村口。等回去的时候,尸体已经被发现了,是我没有处理好后来的事情,被鬼子抓到了把柄。才有了你们村白天的血案”
柱子听得直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