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夜赶回古镇上,天上竟落起了雨,街上都没什么行人。李豆腐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奔走着,也不知道向谁去问询老太太的下落。他身上早被雨淋透了,自己却浑然不觉,一心想着马上找到老太太。他回想着老太太的样貌形迹,断定她是个无家可归的人,因为她总背着个行囊,里面似乎是些衣服。那么在这个雨夜,老太太又在何处栖身呢?李豆腐把古镇上所有能避雨的地方都跑完了,桥洞,雨亭,都没看见老太太的身影。古镇这么小,只有方圆几里地,李豆腐冥思苦想,突然想起镇边上有一座庙,荒废已久,几年前有一次路过那里,也赶上下雨,他曾那里躲过雨,何不到那里看看?
李豆腐想到这儿,拔腿朝那里奔去。荒庙里一团漆黑,廖无生机,夜雨和着一阵阵阴风,落在人身上寒气蚀骨。李豆腐拿着手电,战战兢兢地走了进去。顺着手电的光,他看见屋梁墙角,到处是一片片蜘蛛网,在风中飘摇着。走到庙最里面的一个角落,李豆腐看见一团黑影卧在地上,他打着手电看去,正是那个送他蜘蛛的老太太!她真的在这里!李豆腐扑过去摇撼她,喊道:“婆婆,醒醒,快救救我儿子!”
老太太睁开惺忪的睡眼,问道:“出什么事了?”
“蜘蛛爬进我儿子身体里了。”李豆腐哭诉。
“没了,你儿子的命要没了。”老太太叹息道。
“怎么说?”李豆腐急问。
“那蛛爬进人体内,会在里面产卵,生出许多的蛛来,吃尽人的心肝脾肺,把人吃成一个空壳子,才爬出来。”
“儿子没救了?”李豆腐痛哭起来。
“有多久了?”老太太问。
“早上的事。”
“你快带我去,也许还来得及。”老太太说道。
李豆腐不由分说裹挟着老太太回了家里。
“你可回来了,果儿只是睡,喊也喊不醒。”小梅见李豆腐回来了,哭道。她看见后面跟着流浪的老太太,不由有些恼怒,说道:“你不是找医生吗?怎么带回这个要饭婆子?”
“你别问了,到外面等着。我们自有办法。”李豆腐喝道。小梅见李豆腐说得斩钉截铁,讪讪地退出屋去。
老太太趴到果儿床前,把手放到果儿胸口,摸索了一阵说道:“已经生了上百只蛛了。”
“那你快想办法啊。”李豆腐急切地说。
“拿把刀来吧。”老太太说。
“拿刀,你不会给我儿子开膛破腹取那些蜘蛛吧?”李豆腐疑惑道。
“你拿来就是了。”
李豆腐只得拿了把刀交给老太太。老太太挥刀割开了自己的手腕,这一刀割得很深,血瞬间涌了出来,她把手腕放在果儿口鼻上,让血流进果儿身体,嘴里默念着:“喝血的生灵,你们走错了地方,快出来跟我回去。”
她的血源源不断地流进果儿体内,许多密密麻麻的黑蜘蛛真的从果儿嘴里,鼻子里爬了出来,老太太把它们收到一个黑布袋里,揣到怀里。李豆腐看得惊心动魄。
再没有蜘蛛出来了,老太太对李豆腐说:“你儿子没事了,你快把我送回庙里,我不出一天就不行了,不能死在你家里。”
李豆腐深感意外,说道:“你怎么了?怎么不行了?”
“我的血流尽了,寿限已到。你快送我回去吧。让我死在庙里。”老太太说道。
李豆腐不再追问,忙带着老太太赶回荒庙。
回到荒庙时,老太太已经气息奄奄了。她告诉李豆腐,她家族姓“仇”,她叫“仇甲娘”,仇族世代养蛛,这些蜘蛛身负咒语,以血为食。因为邻里们憎恶仇家这个晦气的营生,把他们赶出了乡里。仇家于是流落街头,到了甲娘这一辈,已经没落到无以为生,只好乞讨。她虽有这些身负神力的蜘蛛,但从没有把它们卖过钱。直到遇到李豆腐,感念他的善良,为了帮他复仇,她才给了他一只蜘蛛。如果李豆腐复仇后,早些把蜘蛛还给她,就不会出这样的事了。甲娘说完这些,便死去了。
李豆腐颓然地回到家,果儿已经活蹦乱跳地满地跑了。他请一班和尚念经超度所有的亡灵,他扫去家里所有的蜘蛛网,便带着妻儿去了一个陌生的城里打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