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买了新居,书房还缺张桌子。女儿说要不买张新的吧,我没接话,心里想起那张被冷落在车库多年的旧书桌。这不是一张普通的书桌,它背后有着一段爱的故事。
1979年,我结了婚。当时,我和爱人在外地一所中学任教,我们很想家里能有一张供两人合着办公用的大书桌。我爸妈请来的木工师傅打的五斗橱、床头柜等不仅样式好,工艺也不错,我们就借此机会,请师傅帮我们再打一张九屉书桌。图纸是我们自己设计的,木料则是我们凑来的。那时,我们不管是在路边,还是在墙角,只要见到一块木板,都会拾起来带回去,用于做书桌的材料。因为桌子大而重,考虑到搬动不易,设计时,我们采用了每层可脱卸的方法,即由桌面、中间部分的柜和抽屉及底座三部分组成,可脱卸可组装。另外,爱人怕我冬天办公时脚会冷,特意把底座部分的镂空花纹设计成高出地面一定距离,如此一来,夏天光脚搁在镂空底座上,透气又凉爽,还能按摩;冬天,脚下垫个暖脚炉,暖和又舒适。
师傅们耐心极好,就用这么一小块一小块的零星木头拼拼接接,花了整整一星期才完工。整张桌子的组建没用一颗钉子,全是木栓,缝隙紧密平滑。颜色呢,是那种淡淡的奶油黄,远远望去,散发出玉一般的光泽,温润极了。同事们来我们家玩,最喜欢最羡慕的就是这张书桌了。
平时,宽大光洁的书桌上,除了摆放一些随时可翻阅的书和报纸外,堆放最多的是我的教科书和需要批改的几大摞作业本。下班回来,忙碌之余,有那么一处空间可以随心所欲地遐想、阅读,是多么的闲适和舒心啊。在这里,爱人舞弄笔墨,习字作画,我则加班加点看书备课,批改作业,各有所用,自得其乐。书桌,成了我们患难与共的朋友和亲密战友。这里,是我们汲取知识、收获成果的精神乐园。
1994年,我和爱人一起调回镇江工作。搬家是件繁琐劳神的事情,尤其是各类书籍报刊,翻来翻去一本也不愿扔下。考虑搬运的诸多不便,特别是到了镇江还要爬六楼,我们决定除了一些必须要用的物品外,其他一律就地处理,送给有需要的人家。包括我们结婚时用的床、橱柜,还有“飞人”牌缝纫机等大件家具,都忍痛割爱了。挑挑拣拣中,这张用了十几年的书桌必须带走,是我和爱人不谋而合的共识。之后,我们在镇江又搬了几次家,这张书桌也一直自始至终跟随着我们,直到2015年,旧居的东西越来越多,只能让它暂时退居二线,请进了车库。
如今新居落成,才又想起这位老功臣来。我把想法和女儿一说,她欣然同意。临搬之前,我将书桌抽屉里的物品逐一清理,每层每个旮旯擦得干干净净。没几天,女儿请来了一位小师傅帮忙运桌子,他看到我们花钱运的桌子时,不禁哑然失笑,说:“我还以为是什么好桌子呢,这么笨重的桌子,现在谁还用啊?而且这么旧,丢掉算了吧。”我笑着回答:“这可是纯实木的老古董哦,著名设计师设计,仅此一张,可贵着呢。”看着小师傅半信半疑的表情,一种淡淡的快乐在我心里如墨汁般晕染开来。老朋友,你又将重新受命上岗啰。
到了新居,我和小外孙一起,迫不及待地为心爱的书桌梳妆打扮起来——把斑驳翘起的油漆涂层全部铲掉,再给它里里外外刷上一身清澈优雅的法国蓝。哇!静谧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利落的复古文艺感让书桌一下子隐去了几十年的沧桑,显得越发年轻活力,还多了一份莫名的高级感,和家里的北欧风调一点都不违和。
现在,小外孙每天都在这张桌子上写作业、做编程;我和爱人呢,经常会在上面看书读报写字。这张书桌,将继续履行它的职责,为我们也为下一代竭尽所能,发挥余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