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意义,在于承担人生无意义的勇气。如果你一直在找人生的意义,你永远不会生活。”——加缪
最近读了卡尔维诺的《美国讲稿》,虽说是讲文学理念的书,但在我看来,将其套在人生这部我们每个人都在书写的作品上,也极为合适。此处,只谈一下由他所言的轻逸想到的。
卡尔维诺认为,我们在生活中选择与珍惜的一切轻松的东西,将来不可避免地会变成沉重的负担,在人类王国不可避免地要变得沉重时,应该在文学中追求各种轻的形象,让轻的形象不再是幻梦。在我看来,对轻的追寻,不仅应该是文学中一种行之有效的手段,更应该是我们生活中不该放弃的信念,即便一切都将趋于沉重。
生之本质,越往透了看,越会给人以沉重之感。弥留之际,回首走过了那么多披荆斩棘的路,到头来却似乎什么都留不住,谁都不免怅然。叔本华所言,“人生,就是点缀着些许笑料的漫长悲剧”,自有其道理。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即使悲剧就是真相又如何,事实总无法改变,而以什么样的态度去看待周遭的事物,去过完这一生,却是我们在人生这个舞台上可以掌控的曼妙舞蹈。
古城温暖的光、山间清爽的风是轻;雨中熙攘的行人、村庄袅袅的炊烟是轻;孩童天真的嬉闹、陌生人善意的微笑同样是轻......轻逸的人,总能轻易地感知到世间尽可能多的美好事物。反观沉重的人,那些常常被他人的目光、过去的自己、未来的迷惘束缚住的人,却不曾享受片刻欢愉。他们活在身外、活在过去、活在未来,就是不曾活在自己、活在现在。所以,轻的关键,在于感知。
柏拉图“真善美”的理念世界,说得玄乎,但的确是人类心灵上该有的追求,对真、善、美中任何一方面的感知,都是正途。叔本华、尼采等哲人,以及所有为真理奉献一生的学者,自然是英雄,他们在求“真”的世界里孜孜探索,让人类在智识上愈加通透明亮。但我却越来越认为,能在最平凡的生活中感知到“善”和“美”的人,才是更伟大的英雄。对细碎生活执迷不悟的热爱和对真挚情感、美好事物的强烈感知,就像天使的翅膀,让我们减缓了石化的进度甚至越来越轻盈,逃离掉束缚,从而离天空越来越近。如果可以,我还想让这翅膀穿越时光之尘,给叔本华戴上,给尼采戴上,让他们在探索这个世界时多一些轻灵,而不至于把一生过得那么悲伤。
当然,轻也有不同的类型。卡尔维诺提到了“庄重的轻”和“轻佻的轻”,“庄重的轻”可使“轻佻的轻”显得沉闷,说“要轻得像鸟,而不是轻得像羽毛”。鸟儿的轻是力量,羽毛的轻却是软弱。轻,并不意味着浑浑噩噩地去享受生活,在生活中漫无目的地随风飘摇,而是必须要轻得有方向、有棱角、有力量。要有个远方,即使永远到不了或者说最好永远到不了,也能看到更多沿路的风景。若是没有方向只在原地打转,看的风景也就目之所及,那该多无趣。
所以,给自己一个方向,为自己装上轻盈的翅膀,去爱、去探索、去追寻、去珍惜,去认真感受生命中的每时每刻点点滴滴,如此这般,过完这并不怎么漫长的一生吧。
最后,以卡尔维诺提到的一个故事作结:古希腊神话中的英雄珀尔修斯砍下美杜莎的头颅,作为克敌制胜的武器,将对手石化。有趣的是,在砍下美杜莎头颅时,美杜莎的血液中跃出了一匹飞马,叫珀伽索斯。珀伽索斯用蹄子在赫利孔山上一踢,踢出了供文艺女神缪斯饮水的山泉,自己,则成了缪斯女神的守护伙伴。作者:共我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