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精神救治中心邀请我去与一些病人座谈交流,希望我以一个作家的视觉帮助病人找到心灵的出口。
参与座谈的病人中有高级知识分子,有一般工人市民,也有没有文化的文盲,但是他们都有着共同的疾病特征,他们似乎都认为自己已经被生活逼得没有活路了,他们认为自己已经被世界和生活抛弃了,他们已经被家庭所不容。
其中有一个大学的副教授,他的专业是考古,因为评正教授落选。他认为学院的领导们对他有不好的看法,评委们认为他是不学无术之徒,然后他就开始怀疑自己的处世能力和专业能力,甚至开始抱怨当初让自己选择了这个枯燥无味专业的导师。因为这个专业的关系,自己不会处理生活中的很多事情,生活的能力越来越差。这样想下来,他渐渐难以走出自己的思维,天天自言自语,最后以致连研究也进行不下去了,连起码的生活也不行了,进了这个精神医治中心。
座谈期间,我一直都在耐心地倾听他们的心灵之声,了解他们每一个人的心路历程。最后我告诉中心的医生,如果让他们这样就在病室中不断思考下去,病人的病情不仅仅不会减轻,而且肯定会加重,应该让他们到生活中去,到大自然中去。
因为,我也有很多与他们相同的遭遇。很多时候,当我遭受了生活的挫折的时候,我也有过与他们一样的情感起伏,有过与他们一样的思想状况。可是,我与他们不同的是,我总是又及时找到了心灵的出口。
每当我遭受了陷害、怀疑、误会而带来不快乐的时候,我有一个方法,就是自己一个人开着车去郊外的旷野,去宁静的山坡,去安详的湖边。在这样的环境中,看到随风摇曳的稀疏的丛林,看到自由飞翔的快乐的小鸟,看到宁静中泛着微微波澜的湖水,我总是会突然间产生这样的想法:世界一切如旧,世界并没有我想象的那样糟糕,我自己的生活并不是不可救药,一切都还来得及啊。
或者,当我感觉自己在一个事情中束手无策、走投无路的时候,我就努力让自己忘掉这件事情,重新开始做另一件事情,重新开启新的生活。
我感觉我与那些病人之间的交流产生了一定的效果,因为我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了获得理解的宽慰。
我告诉他们,其实,他们遇到的问题,不仅仅是我本人,我们生活中的大部分人都遇到过,这样的遭遇就如天空有晴空万里也有暴雨闪电一样正常。难道我们不相信晴天之后会有阴天,暴雨之后会有彩虹吗?
我单独与那位副教授进行了深入的交谈。我问了他几个问题:你们学院还有比你年长没有评上教授的吗?你的孩子现在学习怎么样?你的学生对你的讲座认可吗?你故乡的同龄人,你的伙伴们现在的生活怎么样你知道吗?
这些问题,立刻让副教授兴奋起来,他的眼睛中立刻闪现出晶莹的光亮。他说,他们学院还有几个比他大几岁的副教授没有评上教授,他的孩子正在读高三,是年级里的尖子生,他是故乡村子里唯一的大学生,他始终是故乡的骄傲和荣耀,是故乡父母教育孩子的样板。他在自己的学生们中更是享有很高的威望,他是学院研究甲骨文的权威,只要他讲课的时候,台下常常是座无虚席。
一连串说完这些话,我发现他陷入了沉思。很久,他主动告诉我,是啊,我是很幸运的一个人啊,我也是很成功的一个人,怎么到了这步田地呢?
我告诉他,你是很幸运的一个人,只不过,你的更高的目标把你的幸运和光芒遮蔽了。
副教授豁然开朗。就在那天中午,我邀请他去一家咖啡馆聊天。后来,他重新回到了学院,重新开始了自己的生活和研究,我们成为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生活中的很多事情,其实你知道错了,就已经是新生活的开始了;只要你学会了忘记与舍弃,希望与成功就会光临你的身边。
文/鲁先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