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机长》是根据2018年5月14日5·14川航航班备降成都事件改编,讲述了“中国民航英雄机组”成员与119名乘客遭遇极端险情,在万米高空直面强风、低温、座舱释压的多重考验。
2018年5月14日,03:50。山城重庆沉睡在静寂的宵暗之中。四川航空的机长刘传健穿戴整齐,离开公司宿舍,目光所及,是朦胧天空中夜航飞机闪烁的指示灯。
当天的任务是重庆飞拉萨。飞往类似拉萨目的地的高原机场,比飞普通航线要求更高,不是所有飞行员都能胜任。但对于每年在这个航线上飞行超过100次的刘传健来说,不是问题。
和往常一样,刘传健带领机组人员按照飞行手册检查飞机。准备工作完成后,刘传健和第二机长梁鹏、副驾驶徐瑞辰聊天说笑。
06:27。3U8633航班起飞。天色渐亮,能见度良好。从机内往外眺望,山川、河流和田野渐渐苏醒,让人期待这趟飞行中,除了能够看见冰雪覆盖的青藏高原,还有云层中的彩虹,甚至传说中的佛光。
06:42。飞机进入成都区域,管制员雷达识别并建立双向通信,确认飞机的飞行高度为9800米。飞机在这个高度进入了青藏高原的山区。
07:08。“嘣!”密闭的驾驶舱内发出一声闷响,“像爆爆米花一样”。坐在左驾驶座的刘传健惊愕地发现,右座前风挡玻璃出现裂纹。他的心“咯噔”一下,赶紧伸手去检查。划手!内层玻璃裂了!指尖的触感告诉刘传健,飞机的承受能力下降了。
“成都,成都,四川(航空)的8633。”刘传健呼叫。
“请讲。”
“风挡裂了,准备下降高度,备降成都。”
“砰!”就在此时,右风挡玻璃爆裂了。碎片立即向机外散开。
那一瞬间,刘传健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当他定睛察看机内状况时,徐瑞辰半个身子已挂在舱外。刘传健试图伸手抓住徐瑞辰,但他够不着。好在安全带紧紧拉住徐瑞辰,机舱外巨大的拉力已经把他的衣服撕破。
一瞬间,飞机带着一个坡度急速向下俯冲。那些平日里岿然不动的高原就像突然沸腾了起来,快速逼向飞机,犹如刀尖刺进刘传健眼里。“完了完了,今天是要死在这里了!”刘传健心里喊着。
飞机暴力地抖动着,驾驶舱门爆开,氧气罩掉落。灾难片中的特效镜头现场重现。“我清楚地知道我在经历一场飞行事故,而我对此毫无办法……我像在沸水里的鱼,一点点被死亡侵袭。”事发时有机上的乘客写下这些话。绝望。绝望立即侵入机上所有人。
刘传健发现自己听力消失了。他知道,这是因为玻璃的爆裂声所致,就像炸弹爆炸后,离得太近的士兵耳朵会有短暂的失聪。与士兵们不同的是,刘传健在9800米高空,以超过800千米/小时的速度向大地冲刺下来,他没有脚踏大地的踏实感,就像超人一样向大地冲刺而去。
风挡玻璃爆裂后,驾驶舱内空气稀薄,但风像一把钢鞭伸进来,呼啸着迎面抽打刘传健的每一块肌肉,仿佛要把他的身体撕裂开。“控制住飞机状态!”刘传健命令自己。身体随之下意识做出行动,他的左手开始握紧驾驶杆。
刘传健无法靠电脑判断飞机的状态。驾驶舱内的仪表盘已经被掀起、翻开,早已不再工作。刘传健感觉到自己的脸部变形,身体绷紧,但他管不了这么多。稳住。稳住。
刘传健感觉飞机有了变化,机头开始上仰。“我还能操控飞机!”刘传健紧握抖动的操纵杆,飞机停止了下坠,重新从深渊里探出头来寻找天空。
飞机恢复了稳定的姿态。零下40摄氏度的气温,800千米/小时的气流,裹杂着巨大的噪音,而那个需要右手穿过左手去拿的氧气罩一直没有拿到,刘传健知道这个极端恶劣的环境,随时都有可能让他在下一秒失能。
“意志力支撑我超越了极限。”刘传健明白,现在需要做的是,尽快降低飞行高度,否则,机上的人会被冻僵或者窒息,128个生命将再度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考验刘传健的是,下降太慢,可能所有人都无法挺过严寒。下降过快,飞机又无法承受太大的冲击力。刘传健必须作出正确的判断。
第二机长梁鹏这时冲进了驾驶舱,接续了副驾驶的工作。进不进驾驶舱对梁鹏来说是一个考验。进去,可能也会被卷出机舱。不进去,一旦前面两个驾驶员失能,飞机就会掉下去。但梁鹏毫不犹豫冲了进去。
“飞出曲区!”刘传健和梁鹏同时作出了同样的判断。梁鹏打开电子飞行包,翻出拉萨的失压程序,递给刘传健看,告诉刘传健要下降的高度。
客舱内,乘客们还在尖叫,物品和餐车都飞了起来。乘务长毕楠和她的同事们尽力安抚乘客:“相信我们,我们是经过专业训练的,我们可以安全地把您送到目的地。”
毕楠其实并不知道飞机发生了何种事故,但她告诉自己“我不能慌,我心里再慌也不能表现出来,因为我是专业的”。
驾驶舱内,刘传健感到寒冷刺骨,整个身体都在不由自主地抖动。梁鹏伸出手按住刘传健的肩,试图通过摩擦按压帮他抵御寒冷。事后,每当想起梁鹏的这个动作,刘传健的眼睛总有些泛红。梁鹏手心的那股热气带给他的力量,他永远也不会忘记。
“保住大家的性命!”刘传健双日注视着前方,27年飞行生涯,所练就的技术水平和心理素质,所培养的担当和自信,在这场战斗中集结成劲。
跑道出现在了眼前,刘传健丝毫没有放松,收油门至慢车,柔和一致拉杆,拉平,飞机水平运动,持续减速。
07:42。飞机停稳。
从玻璃爆裂到飞机停稳在02R跑道上,死神站在128人面前,整整34分钟。
客舱内,瞬间停顿后,掌声爆发出来,经久不息。这掌声,是庆祝,还是庆幸,大家很难分辨。
驾驶舱内则一片沉默,没有人开口说话。3分钟后,刘传健打破了沉默,他说:“我们成功了,我们还活着。”
不语的三分钟,就是一生。
“身体和心理,双重的重大压力,需要漫长的恢复时间。”另一方面,对于此次事件的调查也正式展开。
在事情发生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副驾驶半个身子被吸出窗外的身影、挡风玻璃上越来越大的裂痕、被强风破坏得七零八落的驾驶舱,每一个细节都会不时在刘传健的眼前如电影般回放…他有些瞬间甚至觉得玻璃脱落时感受到的巨大压力差又回到了身上,“最开始几天失眠,心理压力太大了。”
除了心理,刘传健的身体也出现了各种反应。他患上了高空减压病,长时间全身疼痛、身体关节发痒,难受得不行。整个6月甚至更长的时间,他基本上每天都要去西南医院接受治疗。医院的医生告诉刘传健,他的身体达到了极限状态,要让身体的机能循环至少要一二年的时间。
刘传健并不是个例,虽然经过长时间的治疗,大家的身体都已经大致恢复,但心理的双重阴影一直笼罩着整个机组。
刘传健和他的机组同事们接受了治疗。公司和中国民用航空局为他们请了心理医生。心理医生告诉刘传健,心理恢复比身体恢复要慢,最重要的是转换注意力,要少谈“5·14”这个事。
一方面是心理恢复,另一方面是技能考核。民航机长的资质有效期很短,长则半年,短则三个月。“5·14”后,刘传健仍然需要重新上课、学习、考试。谁都没有料到,就在8月,他还通过了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的面试,正式被录取为航空管理项目研究生。从11月开始的一年半时间内,他每月要到清华大学上4天课。
不过,刘传健迅速恢复了状态,比医生预测的1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整整压缩了2倍。2018年11月16日,刘传健复飞成功。
27年前,刘传健应召入伍做飞行员。教员告诉刘传健,飞行是勇敢者的事业,苍穹没有避风港。飞行员必须充分认识飞机,做到人机合一,才能取得胜利。刘传健总是一遍又一遍重复一个简单动作,不放过飞机在不同状态下表现的每个细节。与飞机相处的日子久了,刘传健进入驾驶舱很快就能知道飞机是什么状态。
把自己的工作做好,成了刘传健的一种信仰。对于大众和媒体的赞誉,刘传健始终认为“没有那么多史诗级的故事,所有的好运,只是在平凡岗位上点点滴滴累积而成的”。
在刘传健看来,这次成功地备降,不过是他的使命要求。幸运的是,通过这起事件,让更多人了解了飞行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