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一抹月。秋风瑟瑟,荻花白蕊,瘦马踏芦苇而来,神色哀伤的诗人,月光附在生锈的马掌上。
入船寒暄,添酒闷饮,醉不成欢,泣泪作别,月光漾在苦涩的酒杯中,浸在雾气茫茫的江面。
突然琵琶声起,撩人心弦,邀近坐弹,千呼万唤,月光倚在那遇已知音的畅悦期待上。
转轴拨弦、弦摇声碎,玑珠击盘,如急雨跳珠、闺房深谈,急急切切,连连断断,铮铮鸣响,金敲石撞。月光被弦音切割得支离破碎,如星屑纷扬而下,片片光羽,粼光细碎。
忽地,琴音转低转缓,终消成细线般一缕,冰层滞重,泉凝露结,此时无声胜有声。月光被锢在琵琶琴面上,凄冷幽愁,如冷光之乍出于匣。曲终四弦一声,月光如锦帛被撕裂成两片,迅如雷声如霹雳。曲终绝唱,震得人目眩神迷。东船西舫静寂无声,只月光浮在江心,漠对世间。
琵琶女自述身世,年少技艺精妙,曾使师傅称服。长安风暖欲醉人,雕楼画栋,处处听琵琶弦灵。红绡缠肩,不可知数,灯火彻夜,欢歌笑语,月光隐在娟后不作语。待到人老珠黄,独守空船才怜悯或同情,陪伴身侧,满生凄怆。
诗人亦叹同是天涯沦落人,处僻浔阳,身体抱恙,不闻乐音,举酒独倾。想当年,京城朱房碧瓦,飞檐勾角。入朝则心匡天下、意气风发,退府则与友共饮、夜夜笙歌。如今友尽曲终,只剩月光作伴,可否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感怀凉意,哀不自伤。
看那一抹月,是忧伤、是离别、是迷茫、是孤单、是凄怆,是年少繁华得意的见证,是中年寂寥的陪伴,是小弦上灵动的欢笑,是大弦上低沉的呜咽。它是见证,看遍人起落生平风云涌动。
它不语,它是琵琶女,它是白居易,它为一时的知音相契,一生的悲欢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