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故宫博物馆里,我看见了你。你浑身雕花镂空,散金饰彩,缀着嵌着宝石玛瑙。你是一道风景,给我以沉重感,吸引着我久久驻足,观赏你。
遥想当年,你是何等风光,不出鞘则已,一出鞘则有惊心之势,尽力挥去,便是一片江山。你抑或是一位刀客的贴身利器,有着一个好听的名字:屠龙、玄铁、修罗、长空,助刀客闯荡江湖,行侠仗义;抑或是某个国王的心爱之物,随他征战沙场,浴血奋战,不避不退,且精且锐。
早在你铸成时,那情形已是惊心动魄:你忍尽酷热,苦沥寒水,受巨锤之煅,抗炼磨之刑,终不辜负能工巧匠的呕心沥血,百炼而涅盘。吹毛立断,削铁如泥。宝刀宝刀,刀之上者。
在他人赞叹你的华美时,我也知道,若将刀与刀鞘分开陈列,时间一长,刀即变形,再也插不回刀鞘,于是刀面暗淡,刀锋钝化。若将刀放入刀鞘中保藏,斗转星移,刀与刀鞘锈死在一起,刀便再也不能重见天日,真是有苦难言,成了摆设,无刀之实。
在博物馆的厚玻璃罩下,灯光照射中,不会有人关注刀刃是否锋利,刀背是否生锈,唯有刀柄刀鞘上镶着的珠玉在闪闪发光。
不知你是否会欣慕寻常厨房里的菜刀:外形简单,然锋端三寸,尽锐之地,愈挫愈坚,在砧板上切肉砍骨,剁丁片丝,叮咚之声清脆爽利。用罢,以清水洗净,抹布擦干即可,悬挂或倒插便安置妥当,刀面闪着寒光。砍,切,剁,削,赞曰:好刀生当如此。
不知你是否会欣慕战士之刀,非常朴素,没有镶金嵌玉,在战场上饮热血,食胡肉;亦无数次于生死攸关之际救将士一命。它从阵亡者手里滑落,又被后继者从炮灰中拾起。
无论呈于几上还是掩于泥土,它为后人拼杀出一个天下。如今烽烟已逝,战刀不再适用于和平。静静躺在一处,也许才是真正的归宿。它已经实现过自己的价值,丝毫不逊于菜刀。
刀木如人,空名与实干哪个更能体现价值呢?看这道风景,亦看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