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经常看到母亲从家里的平柜中取出一个深红色的小匣子,在我的记忆中这个小匣子所承载的东西就是一个“百宝箱”的容量。
母亲每次打开小匣子,总能给我带来的意外的惊喜 。这让我对这个小匣子充满好奇感,在我幼小的心灵里觉得,母亲的这个小匣子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物”。
据说母亲的这个小匣子是母亲出嫁时,和母亲的嫁妆一起带过来的。母亲的娘家在槐芽清湫村,在土地改革中曾被成分划分为中农。母亲上过高小,写得一手很娟秀的毛笔小楷,可算得是她们庄子中很有才气的女子了。这一切都是四十年前,我称作“伯伯”的、临村的小名叫做“铁绳娃”的告诉我的。
为了弄清母亲的“百宝箱”中到底有多少“宝物”,在一次母亲外出的曰子,我打开了母亲的“百宝箱”一探究竟。
母亲的匣子中,最引人注目的是黄色绸缎的“工艺品”。因为,我不知道它如何称呼,只能把它归于“工艺品”范畴。曾经忍不住问起过母亲小匣子中黄绸缎工艺品的来由,母亲告诉我,那是姑娘出嫁时手中拿的一种装饰品,当我问是谁拿过的,母亲却是笑而不答。
还是“铁绳娃”伯给我揭开了迷底。他说:“你妈嫁给你爸时可风光嘞,从清湫到咱井沟,要整整四十多里路,光抬轿子就三班人,第一班人从清湫起轿,第二班在大皂角树下接轿,第三班在庵门口接轿,而且中途轿不能落地,整整大半天才把你妈娶进陈家门。你妈身披霞佩,头戴凤冠,你爸身穿黄马褂,骑着高头大马,可风光呢!”我说起我在匣子里见到的手持装饰品,“铁神娃”伯告诉我:“那是你妈嫁你爸的时候手提的,娶你妈时,我就去抬过轿,月天气,肩上压的红印都没好!把人一哈整扎咧。”“铁神娃”说到此处,磕了磕烟锅杆说:“时间过得快,没几年,你妈都生养你们姊妹几个了。”
母亲的小匣子中除了她出嫁的手持手饰外,还有很多用毛笔绘画出来的花草和剪出来的各种窗花。那些手绘的画样是母亲在上高小时描出来的,用针线订成厚厚的一沓。细细看去,那些纸张是薄而细腻的麻质纸,柔软且劲道。每张纸上都有母亲用小毛笔绘上去的图案,很逼真,很生动。每逢春节,母亲把自己画的图案用小剪刀剪成窗花贴在窗户上,屋里屋外马上就有了过年的气氛。
母亲的小匣里还装着一件“古董”。其实是一挂门帘,是母亲出嫁时外婆给母亲的嫁妆。门帘是用织土布的黑棉线做成的,长七尺左右,宽不到三尺。门帘上面二尺多长是打结而成的规则铜钱形状,每个打结处都织进一个银铃铛。我曾经数过,光打结处就有铃铛九十九颗,把门帘提起来抖动,就会听到铃铛相互碰击的清翠声音,非常好听。
这挂门帘的最精彩之处是:门帘上面的“掩饰”和门帘两端飘带的刺绣。掩饰是桃红色的绸缎,上面绣的是《火焰驹》中李彦荣和黄桂英花园相会片断。两端的飘带是红色的绸缎,上面绣的是《火焰驹》中李彦荣卖水浇花的片断。刺绣针法细腻,色彩搭配鲜艳,花草游鱼、人物形态或静或动栩栩如生。
但在九十年代,乡里来了收购古玩的,他们不知从哪里听得,找到母亲非要以九十多元买走掩饰。当时因家里生活拮据,九十元还可对付我们家一月多月的生活费,母亲便把掩饰卖给了收古玩的。
母亲的小匣子中还有一些各种样式的小发卡,我曾偷偷别在我的小辫子上,在小伙伴中炫耀过。
现在,母亲已去世二十四年了,母亲的那只小匣子,也由于老家多次盖房搬迁不知匿迹哪里。但那挂精致的门帘,母亲曾经说过要留给我,我就一直保存至今。去年怕天长曰久门帘变色,就把它装进一个塑料袋抽成真空存放了。
母亲的小匣子,在我的记忆中就是一个“百宝箱”,我从中获取到了许多童年的快乐时光,获取到了比珍宝还珍贵的渊远流长的精神财富和取之不尽的爱和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