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酱,退出太原人的生活几十年了,没有些年纪的人已经对它不知情了,但它却和记忆中贫穷的日子紧密相连。
上世纪五十到七十年代,黑酱还是太原人少不得的调味品,百姓人家炒菜不能缺少的东西。炒菜的时候,先往锅里细细溜进去一点油,油热以后加入葱花,然后搅入一筷子黑酱炸出来葱花酱香,接着投入要炒的蔬菜,“色香味美”的色和香就都有了。那时候也有酱油,但酱油贵,不经吃;油一个月一人只供应三两,不得不精打细算,细水长流。黑酱毛儿八分钱一斤,一个陶罐子盛二斤够吃一个月。黑酱的做法大体是用黑豆饼、窝头之类面食的剩余物,加盐放在酱缸里,搁置在阳光下暴晒发酵制成的,不同于现在的黑鱼子酱、北京干黄酱、山东的葱伴侣之类富于营养的高档调味品。黑酱便宜,实用,有了它就省下了买酱油的钱,不仅太原人离不开它,扩散到全省,竟成了山西的名牌产品。
我年轻时的日子就是紧密地伴随着黑酱过来的,当年妈妈用黑酱炒的菜很香,特别是炒土豆丝,葱花、小勺油、黑酱,经妈妈妙手一炝锅,顿时香气扑鼻,接着,“嗤啦”一大堆土豆丝进去,再加点盐,噼里啪啦一阵搅合,又是炒,又是烤,不一会儿色、香、味俱佳的一大盘土豆丝就上桌了。我和弟弟妹妹们吃得狼吞虎咽。偶尔炒肉、炒其它菜也大致如此,总少不了黑酱。那时候,肚子老是空的,吃什么都香,妈妈用黑酱炒的菜,更是色香味浓。
太原的黑酱被太原人的肚子和嘴传出去了,南同蒲路上沿途零担货运员们跑车到太原总要买上一饭盒、提上一桶黑酱,带回去当做上好调味品享用,并且提升为馈赠礼品。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期的一个秋天,我们作业班的几个伙计商议去赵城为全班四五十个职工采购一趟红薯,以解决粮食不够吃饿肚子问题,赵城的红薯又甜又绵。约定好了由我带队,中午十二点在车站会合。我刚买了一双30元的新皮鞋,就穿上想洋气一趟,又提了一个饭盒在桥头街副食店顺便买了一盒黑酱给赵城站的张小娃,算是像样的礼品了。新鞋,臭美,但它硬且不跟脚,一会儿就开始硌脚了。眼看就到十二点了,我忍着疼,一瘸一拐地小跑,终于赶到了车站,进站台时列车刚启动。眼看着他们三个人在车上又吃又喝,笑着对我摆手,我气得直跺脚,看看那罐子黑酱,恨不得扔出去。第二天,我才又赶往赵城,一个老铁路因为黑酱弄了个一辈子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