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一次和父亲单独回老家,往常都会叫上我姐,避免不善沟通的两个男人之间尴尬。我想了好多可以说起的话题,可往返来回还是只说了不过三两句。出发前,我把车上播放的歌曲换成了田连元的评书《包青天》,一路他没对任何情节发表任何想法。却在和叔叔姨夫的酒桌上绘声绘色的跟他们讲起车上听来的不多的段落。
几个男人的酒宴,我这唯一的年轻人就顺理成章担起做饭的任务。炽热的火焰从噼里啪啦的柴火上窜出来,白菜炖肉在黝黑的铁锅里咕嘟咕嘟的沸腾着。儿时的冬天,白菜和萝卜几乎占据着整个漫长寒冬的菜谱。模糊的从前在一口白菜汤的回味里更加亲切清晰了。
叔掰着手指数算着山窝里的二十户人家,谁家跟孩子去了城里;谁家因为得什么病没了;谁今天住进了中心院,准备做手术;谁已经成了没有意识的植物人…年轻力壮的想尽办法走出这养育了几十年的山沟,剩下的都是没有能力再闯荡的老弱病残了。
本来不多的二十户人家的小山沟里,现在已是满目疮痍。几间空下来的房屋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倒塌了,那当年承载着血汗的青石块四下荒凉的胡乱散落着。
奶奶的房子就是其中之一。那是我们山沟的发源地。老爷爷在日本鬼子来的时候挑着几个爷爷到此逃难躲避,便以此为家了。用勤劳的双手盖起了一落四合院,东西南北四个爷爷各一间。我记事起就只剩下东和北两间宅子,西房拆了,南房做起了羊圈和厕所。直至八年前奶奶没了,这落饱经沧桑的院落在大门楼被岁月冲刷的明光瓦亮青石板的见证下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
暮色渐浓,背阴的后山更显暗淡凄凉。几棵孤零零的柿子树托举着树梢上几个柿子,稍显出一些生命的色彩。山沟里没有了往日孩子的嬉闹,和大人的打骂声。只有几只公鸡和树上的野鸟没嫌弃渐渐落寞的山村,还在不停的叽叽啾啾讨论着心事。
路上,外村人在丈量着交通和水利方便的土地,准备收地大面积种姜。一亩七百。没有一个老邻居再留恋这些曾经让他们饱含热情和希望的土地。他们已经扛不了几年锄头了。他们可怜的吃了一辈子靠天饭,看苹果贵了种苹果,等开花结果了,价格却低的可怜人;刨了重新种得到新宠的桃子,等到了收获的年月却没等来喜人的价钱如是往返间,岁月遍将这些从不吝啬汗水的庄稼人半截埋进了土地里。
我们都在悄无声息的变革中不知所云的淹没在前进的洪流中。如果你还没有感受到故乡的距离,等到左邻右舍都已走远;等到童年的小路都被草棘占满;等到温暖的老屋都已成了断壁残垣,你的内心是否会激荡起对故乡深切地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