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月亮和星星的夜空,呈现出纯粹的青色。一个人行走在青山街的槐树下,鸟儿已经归巢,花草树木齐齐地进入梦乡。那份静谧和安宁,让人生出对于尘世深浓的眷恋之心。
九华山路的银杏,青山街的国槐,申元街的女贞,北京路的香樟,银湖南路的法国梧桐,银湖北路的木槿、合欢……城市的行道树一日胜似一日地声势浩大起来,透着隆重奢华的美。
女贞树上的花开得丰茂葳蕤,人一踏进申元街,绵密的香芬急切地把人团团包围起来。女贞花的香,是温和的浓香。清香让人陶醉,浓香则甚是醉人,倘若逗留得久了,人便晕晕乎乎地恨不得要睡过去。
金银花,黄一朵白一朵成双成对地开着,仿佛尘世人家的双胞胎女儿,为了便于分辨,父母刻意为她们穿上不同色彩的衣裳。金银花,又名忍冬,是一味中药。忍冬,这两个字是我所喜爱的,坚韧,乐观,这样的品格,也是我们每一个人该当具备的。在我们老家称之为“独木雀”,这个名称似乎更为形象,它们挺立枝头,鸟儿似的,把头高高地昂起,是李清照式的扬眉女子。
一直喜欢李清照的诗词,喜欢她不输须眉的豪放,也喜欢她女子所特有的娇媚和婉约。但是,所有的所有,都敌不过强悍霸道的光阴。曾经的花样年华,曾经的赌书泼茶,隔着经年的时光,回首看去,恍惚间如梦一场。国恨家愁,带给这个才情纵横、品格坚韧的扬眉女子太多太多的苍凉无奈困苦辛酸,年老体衰时,她似一只蝉,将自己紧紧地裹进看似坚硬实则薄脆的壳里,拒绝朋友的邀约赏游,固守在狭小的天地里,以手写心,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如向、帘儿底下,听人笑语”,她将精神上的苦痛,揉面似的,浓缩进她的词章里。时隔千年,那份疼痛依然锐利如刀,一下子把我切中,疼痛的感觉,无法消解,直勾下一行清泪。
瓢泼似的大雨,把天地紧密地连接在一起,所谓的昏天黑地,便是这般意境吧。细密的雨点,落在地面房顶雨棚上,紧锣密鼓,似是紧致完美的刺绣,那种声音是呼啸着的,有着成群的老鼠吃米般的肆意和欢快,丰沛得把耳鼓撑持得无限膨胀。令人惊奇的是,还有那些顽强的鸟儿,在大雨中往来不息忙碌穿梭。
雨刚停,地面的水渍便被勤劳的风收拾得干干净净。
夏日里,凉风习习,如此饕餮的享受,简直让人有着被娇宠被娇纵着的忐忑不安。
头疼缠上我,大约有十几年了,究竟是怎样的来路,我一直没有弄明白。只要在户外长时间地吹风,必会头疼。身体其它部位若恰也有不适,所有的不适,零星叠加,齐齐合拢,一并将账算到我的头上。人说,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这头疼的滋味,也是足以将人折腾得死去活来的。有时候,在太阳穴这儿;有时候,在头的一侧;有时候,整个头盖骨仿佛被人猛击了一拳。也不是剧痛,是缠缠绵绵的那种。这般无可奈何的痛苦感觉,是你在某个时运不佳的日子里,莫名其妙地碰上了一个泼妇,一路撵着你,无休无止地谩骂,让你想哭,却又难以启齿,万般委屈无奈,唯有咬牙忍住,把耳朵堵上,把眼睛闭上,任由心底翻腾犹如滚沸着的一锅开水。
我是路边的一棵小草,很容易死过去,也很容易活过来。
头疼过去,捧书来读,“四月秀葽,五月鸣蜩”。感叹古人的行文是如此的简洁干净,因了简洁干净,更凸显出别一般清佳明媚的美。葽,是狗尾巴草;蜩,是蝉。是近年,开始关注大自然中的物事,接近某个时节,便早早地惦念着它的入场,譬如,月半的月一轮,月头月尾的月一弯,三月的油菜,五月的麦子,九月的棉花,十月的红薯……这样的惦记,在我,有着涓涓溪流的澄澈,清泉石上行的坦荡,还有着清风穿越竹林的幽微和邈远,仿佛远远地惦念一个人,有着丝丝缕缕的甜蜜,还有着不为人知的忧伤。
有些人注定要被遗忘,有些人注定要被珍藏。是这样一意孤行的痴,不知道该如何去表达,偷懒寻来一句诗——为爱南山青翠色,东篱另染一枝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