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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亚记事

老树
发表于 2022-12-12 21:10

记忆未随夏日的热浪而去时,我的大脑尚存留在三亚度过的一些画面。爸妈同他们的朋友合伙在西瓜村搭起黄瓜田,将我和哥哥一并带了过去。

还没有对男女有设防的那个年纪,我同我长大以后再也不见的伙伴们一起玩耍,一起捣蛋。没有智能手机的时代,连着电视的游戏机成了我们极重要的娱乐项目。当时的魂斗罗更是我们的重要娱乐项目,一红一蓝,一上一下,配合起来绝杀各路。而我只会噔噔噔噔狂摁,难的是竟然也过了一个关卡。不加管束的小孩能干的蠢事可多,"上山下乡","偷鸡摸狗",飞天入海,东蹦西串,无所不及,无所不至。

很小,对怕死没有概念。家的附近有一处施工地,好像是家里大人在那儿工作,记不清了,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好几个小孩,莫名赌上了胆量这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东西,相约好从施工处的二楼跳下去,也不知是我们的眼界高还是二楼确实矮,我们二话不说跟下萝卜一样,一个接着一个蹦了下去。还好,底下铺了沙子,加上我们命大,平安无事。现在从二楼看下去,就不说恐高的人了,不恐高的我即使放个蹦床也要犹豫再三,所以现在人们总说越长越回去,也是不一定对,至少我现在不会想要跳下楼。

我倒是对黑白电视不陌生,现在家里的杂物间就堆着,在三亚住时妈妈买来做消遣用,带回了现在的家,不过我们更乐意蹭邻居家的大彩电看,跟着电视的主角,大杀四方。

我会说一句海南话"哦尬几助建",五毛钱甘蔗的意思,是我那时的一个伙伴时常念在嘴里的,他比我们都要大些,很有小聪明。以前妈妈发零钱买零食时,我听了他的宣布,"你们的辣条给我吃第一口,我帮你们尝尝好不好吃,一口怎么吃得出来味道,再来一点",就这样,他白嫖了我们不少零食。

我在西瓜村一个小小的学校上一年级,只有一个老师,高高大大,能教算术。早操带着我们打拳,教我们捡着树枝当做算数不够用的手指,铺满泥土的地上不缺秋天枯萎掉下的枝丫。我仍看到清晰的我算出的5+3,而我的同学老师的面容早已同扬起的尘土消散。

我在三亚的芒果头上二年级时,家里有辆三轮车,二哥有时候过来会到学校接我们回家。四五个小孩,挤在车上,后座坐了我和一个女孩,女孩背了个绿色的书包。我们一路有说有笑,她的书包一掉再掉,掉了捡,捡了掉,车停了几次,她捡了几次,我们笑着回家。

受年龄的限制,小时候的记忆很是稀疏,我在三亚遇到的人,发生的事,充斥着模糊和混乱。有一对姐弟,在我仅剩的记忆里占据着重大的比例。姐姐很温柔,也懂事,弟弟有些调皮,但都是不坏的人。他们的父亲与母亲离婚,父亲娶了另一个妻子,生了一个妹妹。

洗衣服先泼水,再放洗衣粉的方式是姐姐教我的,她说这样不会浪费洗衣粉。我那时那么小,很遗憾,只记得她温暖的手和温柔的声音。我不知道卑躬屈膝从小就要开始是什么感觉,我们经常能从没有遮掩的门外看到邻居训他孩子的场景,姐弟两背对着我们跪在地上,神情不明。邻居罚孩子可严,但对后妻的孩子很好。有一回我大伯来暂住,要走时发现钱被偷了,我不清楚为何大人们不用多想就知道是那家的弟弟做的。那日我看着他鞭痕布满的身子被黑暗捆绑了一夜。

有一回我碰见他们的妈妈偷偷过来见他们,他们叫我不要说出去,我答应了。阿姨不像我无端描绘的长头发纤细柔弱的形象,她是齐耳的短发,有些胖,但一样的温柔,我看到姐姐嘴角开心的笑。我对谁也没有说。

与我同班的一个女同学,我们视她的家如洪水猛兽,除了每日相伴上学的她,我从未见过她家里的人。她的家门在立在藤草中,是栅栏的样式,听说她妈妈是个泼辣的疯子,我从未见过,但听得见她传出的声音。妈妈总叫我不要多问,后来终于回答了我,我却已不记得了答案。但问的是她妈妈真的是疯子吗?

三亚在我的印象里总很挤,妈妈载着我在五颜六色的衣服中穿梭。热浪一趟一趟,分不清人群散发的激情是温度的造势还是旅行的欢乐。如果遇着人问话,不吼出个气势,是绝对无法交流的,声音实在太多了。我好像不曾正式的在三亚游玩过。

2008年北京奥运会,成龙举着火炬在三亚广场中奔跑,成千人围着他高唱国歌,那一年,那一个晚上,是中国的胜利。听说,当时我也在场。但很遗憾,我腾不出更多的空间盛放这一个记忆,于是便留作隐秘的骄傲。

有一年中秋,爸爸带我们去大东海,到了地方时已经有不少人,我们买了两毛钱的烟花来放,捧着月饼对着月亮拜呀拜,"月亮吃边我吃边".泡了海水不算洗澡,回家是还要洗一次的。我们回了家,按着妈妈的要求洗澡睡觉。

第一次"学游泳"是在浅滩扑腾,爸爸则带着哥哥往深处些去,他们没敢再远,过不久也回来了,因为听说远一些的海那边有一堵墙,前些天倒下来压死了人。

偶尔,我们会去大姨家拜访,爸爸骑三轮车钻进一个个巷子里,拐过很多个人转角。围着巷子的墙是黄粉色的,上头有藤跃出,连着高大的树木,穿梭在巷子里是看不到天的,但太阳的光会挤过缝隙,不远万里赶到你身边,所以在那里并不觉得暗。

我家里有一张相片,锁住了我的4岁,还是那辆三轮车,爸爸把着车头,我和哥哥坐在车里,对着镜头,那时我像个男孩子一样,头发很短。穿的袜子是两条样式不同的,很呆,一样瘦。因为家里的墙有段时间渗水,我们也总不爱保存这些,很可惜,相片没了,我的4岁"自由"了。

我是会制能飞起来的风筝的,一张大报纸,两条切好的细竹,能粘的胶布,一条长绳,收绳的棍子,童年一点儿也不缺的风,和着绝佳的技术,风筝就可以上天了。放学之后到黄瓜地里等爸妈时,风筝就会化作大鹰,与飞来的小鸟玩空中板"老鹰捉小鸡",大鹰败过也胜过。

后来因为奶奶的后事,我们回到了老家,也是现在的家。我不再有三亚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