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合肥,有一座山,它叫大蜀山。以前,山是在城外,它是合肥西陲不落的晚霞和余晖。而现在,山在市内,这是时代变迁的结果。
我走进山的北侧,这是一处公园,春季的时候我来过。那时候,新泥尚有痕迹,花瓣亦是脆弱。我说,需待时日,这里将是另一番别致。
足下的池塘里起了波浪,还有微微招摇的蒲草。这是风的作用,这里就是一个天然的风口,是这个城市最为绝妙的纳凉处。站在水草边,那横堵在面前的竟是一座山,它的逶迤挡住了去往东南的视线,让你不得不注目和审视。山顶上,矗立着一高一矮两座铁塔,尖尖的天线直刺苍穹。每一日,它们都在传递着这个城市的繁华与喧嚣。
啊!蜀山就在这里,那伟岸的雄姿会让你产生无尽的想象。
走在路边,那些花儿,知名的不知名的,都在目光里竞自绽放。那是什么?像是蓝色的花海,海际的星星,浅浅的微笑。妻告诉我,这是兰花鼠尾草。哦,原以为是薰衣草呢。以前,总以为日本的花海最美。在东海岸的海滨公园,我见过那些漫山的蓝花花,是足可以让天空和大海羞愧的。
偶然回首,长椅后面的斜坡上已布满了美女樱。相比于那些兰花草,蓝色的美女樱只是一簇簇、一束束,烂漫的倒让你联想起一个个精致的小姑娘。因为她们实在是太小了,还是算一朵朵小花伞吧,写意般地点缀着这人间的秋阳天。
那些是美人蕉啊,黄色的。这就是秋天的心了,柔软而明亮。
真是花的海。
而此刻,心就在花的海际徜徉。
那些长草,你们叫什么名字?居然是不怯生的,就在路人的视野里尽情地疯长。
我在长椅上静想的时候,左侧的小桥上已经人来人往了。或嫣然一笑,或驻足拍照,或是耍闹嬉戏,这完全就是一个清明上河的图景。而此非古桥,不是想象中的北宋汴梁,这是合肥人生活中的一个普通场景。
从大铺头经名人馆向南,抬眼可以望见那条登山的路。那些迎面而来的,是健将,是旅者,但更多的是你的左邻右舍。他们或已登临山顶,这会儿脚下生风了,要急急地赶着自己的归程。
我拾阶而上,两边有苍松和翠竹,也有和我一样登山的人。孩子们的嬉笑,老者的蹒跚,此道间,尽是上上下下的人群,而欢笑声和嘈杂声已然成海。
早在以前,我就曾登临过这座山峦,那是同学少游。那时候山就在脚下,而海是在遥远的天际。那时的山路,弯弯的,陡峭的,多么艰难,那时的攀援如同猴猿。
我在一处石头凳下休憩。但观那些匆匆过往的人们,他们或疾步,或缓行,这就是一种生活啊。工作日或者周末的傍晚,就这样的行色,不管你在意或者不在意,你能说,他们不是现代的神仙?
在山腰处,竟然有一块不大的平地,人们都是在这里汇集。你可以在林间的石桌子边小憩,也可以于路边侧立。那些如织的人流多是通往山顶的,而右侧也有条岔路。路的深处,幽趣横生。我是左侧上山,还是右侧入林?一时间竟不知何往。人世间,有太多这样的迷途了。
动物园就在山的南侧。早春的时节里,我曾带孩子驻足其间。那些翠微的树尖上早早地透着春的明亮。低眉处,沟涧里有人影晃动,也有湛蓝的天空,天空里缓慢的白云。孩子们呢,着意地躲藏着,让我和妻刹那间心惊。那些老虎和狮子,或是刚睁开了春的眯眼吧,以至于他们是如此的胆大和妄为。
山的东侧有座寺庙名曰开福,听说源自大唐贞观。佛堂里藏经,小桥下流水,那是慧满法师念《法华经》的地方。如今,法师已去千年,空留胜境在人间。
在山顶一处,我见到了一块刻有“昭和拾五年”字样的石碑。我注视良久。想那一日,在山下不远处的长安集上,“轰隆”的炮声下,一时间竟有多少无辜的人殒命。蜀山,你就是那次犯罪的见证。
我在山顶东望,那是人间的海。那些人家的灯火,原是在低矮的茅屋里的,现在却移居到高层的楼阁间。看来,人类的历史总是有所反复的。像现在,似是又恢复了史前的巢居。只是,时过境迁了,几千年后不一定完全一样。
远方,那个有湖泊的地方呢,莫非就是有巢氏曾经的家园?小的时候,我就常听说有“陷巢州,长庐州”这样的传说。如今,有巢氏的家园已然淹没了,而我的身后多了一座蜀山。大概,这就是沧海桑田吧,非人力所能为。
有人说,一个城市有一座山,那是一种幸福。而我想,就像一个家庭有了父亲,那是一种心安和踏实。《尔雅amp;#8226;释山》上说“蜀”即是“独”的意思。蜀山唯一地矗立在这个城市间,我相信就是这个意思。
蜀山的海,美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