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气温乍暖还寒,最馋人的时令蔬菜莫过于韭。
我幼年居住的小镇以盛产蔬菜而闻名,家家户户都种植韭菜,多则上百亩,少至一两畦。每年的这个季节,新韭就要上市,田间扎起的韭菜大棚中,菜农们在里面乐此不疲地忙碌着。割韭菜是一项体力活,更是技术活,我曾目睹过母亲割韭菜,她左手拢一把韭菜叶,右手随即下镰刀,镰刀的位置不能太高,那样会导致韭菜留茬过高,菜农于心不忍,毕竟是自己辛苦培育的“孩子”,可如果太接近地面,韭菜根部的味道不好,卖价低。我一度疑惑农人割韭菜为何以“刀”为单位,成年后才从爷爷口中得知,此“刀”即指代“一茬”的意思。
过完元宵节,奶奶清晨早起,唤我与她一起割韭菜,说是春节期间吃的大鱼大肉太多,得吃点韭菜促进消化。昨天夜里淅淅沥沥下了一阵小雨,韭菜叶子上还沾着些许晶莹剔透的水珠。奶奶挑选一块儿长势不错的韭菜,用手扶住翡翠色的菜叶,微微一晃,那些水珠就被抖落的无影无踪。随后,奶奶动手割了一把韭菜。
中午,奶奶将韭菜用清水冲洗好几遍,剁碎之后,与肉馅放进盆里,加进盐、酱油等调味料,搅拌好一阵儿,做成饺子馅。奶奶包饺子,爷爷在灶口烧开水,还不忘跟我拉家常:“现在家里的劳力都外出打工赚钱,就不大规模种韭菜了,稍微栽两畦,足够自家吃的就行。想当年,你父亲还没结婚生子的时候,咱家里种了十几亩韭菜,我一个人骑着自行车,驮着百把斤新鲜韭菜,到城里的蔬菜批发市场里去卖,车子刚停稳,小贩都像潮水一般围过来,争着抢着要,两大包韭菜很快就卖完了。”听完爷爷的话,我幡然醒悟,原来韭菜里不仅富含营养,还蕴藏着爷爷年轻时代拼搏奋斗的流年。爷爷曾经也是一棵葱郁且具有生机的韭菜,土生土长于家乡的原野之上,生活赐予他重重考验,将他所经历过的事印刻在面庞和胸膛上,甚至他那皲裂的皮肤里……
饺子放进煮沸的开水中,不一会儿就被煮熟。刚出锅的饺子,咬上一小口,口腔里立刻充满浓浓的韭菜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