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于 2022-06-11 19:53
牵牛花
确切地说，那幅画，齐白石的牵牛花，我是在网络上看到的，也就是说，它是电子版本。我当然知道，看画，特别是看中国画，第一当属看宣纸上的画，装裱以后，中国画的味道更为有层次地被烘托出来，墨色浓淡，中锋侧锋，起笔收笔都在宣纸上极其细腻地渐次显现，再加上沉潜其间令人沉醉的风骨和意境，很多时候，中国画的美，是会让观者生出荡胸层云的。其次，是在画册上看，因为印刷的原因，画中的颜色或许更鲜亮，却已远远没有了宣纸毛毛的却清新丰润的感觉，好在现在印刷的画册更大，装饰也极尽奢华，经过归纳整合，一本画册的信息更为集中，也看得。最后，才是看网络上的电子版本，网络如此便捷迅速，点动鼠标，大量信息雪片般扑天盖地蜂拥而至，现代人总要生活在诸多无奈之中，你选择便捷，那么一定要放弃精美。
我就是在网络上看到这幅画的，虽是电子版本，我看到它的那一刻，心还是被震撼了。那幅画里，有种深藏不露的气场在里面。我慢慢滑动鼠标，让整幅画覆盖满我的屏幕，窗外暮色渐浓，屏幕雪亮，牵牛花的颜色更醒目了。
画的上半部分，斜着向上，三朵开得正盛的花，都是向着天空抬起头，都用大红的颜料，只在花托部分用淡红，旁边点缀错落有致的花骨朵，也用大红的颜料。而下半部分占了画的三分之二，都是大片大片水墨的叶子，一层一层，一片一片，墨用的恣意，生动，酣畅淋漓。然后是随意生长的藤蔓，墨色或老或枯，给刚正的画面添了些柔美。
看那幅画的整体感受是：昂扬、向上，意气风发。每次眼光移过去，都有新的发现，或是一块墨色的不同，或是一个躲在后面的花骨朵，或是在留白处的一个大红印章，或是一个藤蔓千回百转的柔肠。白石老人只用两种颜色，红色与黑色，却仿佛有万千语言在画里。看到最后，心里慢慢升出宁静，于简洁中看到廖阔，于古朴处看到丰美。
关闭网页，齐白石抽象的牵牛花像梦中的画面一样，还在眼前招摇，而我已经在关闭网页那一刻的暮色里，开始计划种植具象的牵牛花了。画面上牵牛花特有的美唤起我沉睡的热情，我要让美丽的牵牛花在我家的露台上落户，当然，这很简单，只需几粒种子。
等待总是将时间抻得细碎又漫长，在漫长的等待中，我买了种子，花盆和土，我每天浇水，对着湿湿的泥土发呆，对着刚刚长出的小苗发呆，对着缓慢生长的藤蔓和叶子发呆。
每天早上和晚上，我板个小凳子，像猫儿一样安静地坐在露台上，只有这时，才是属于我自己的生活，我呆呆地对着晨光，或是对着星星，或是春天的风。牵牛花在我的想象里，日益蓬勃丰满起来，终于，一个早晨，开出了紫红色的花朵，像被夏日的风猛然吹开的一样，“噗”的一声，一朵花儿从叶子后面探出头来，盛开了。花朵开得多了，欢喜慢慢聚集，一个草木大家族的生活画卷徐徐展现。
如同草木带给我们看得见的成长和希望，让我们平凡短暂的人生不时结出哲学意义上的蛛网，而画作又如若隐若现的细弱蛛丝，时时牵引出我们由艺术出发通向或虚幻或现实的梦境，它可以随时带领我们抵达任何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