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之难过在于动辄要让人出汗,而且容易长痱子。记得那年在峨眉山报国寺,一时肚子痛起来,老和尚命喝风油精,喝下去居然很快就好了,那是第一次知道风油精居然可内服。夏天让人难受的事还有就是胃口不好对付,吃什么都不香,而且很热的饭吃下去就要冒汗,而大量吃凉的也不是好事。冰箱现在是普及用品,买一大堆冰棍放冰箱里想吃就拿一根,这事让古人看见必会叹为大奢侈。
其实冰箱古已有之,春秋时期吧,因为手头没有图谱可翻找,我平时没事总是爱翻看各种的图谱,知道春秋时期的大墓就曾出土过冰鉴,也就是古时的冰箱,把冰块放进去,再把要冰的食物放在冰之外的那一层里。在古代,乃至现代,为了对付夏天的炎热,都是要储冰的,那年在北戴河,就看见工人们从一个坡底的洞里往外取冰,拉了一车又一车,据说那是一个很大的储冰之所,冬天把大块儿的冰一块一块存进去,到了夏天再取出来食用。北京这样的冰窖想必不少,但储存在冰窖里的冰到底能存放多久?据说是可以保持一年都不化,一是冰窖要深,二是冰窖里储满了冰,温度自然是很低,尽管外边是烈日当头,但里边的温度一定只能是零下。现在到处都有冷库,各地储冰的洞还有没有鄙人不得而知。但我想还是应该有吧,天然的冰洞储起冰来起码还会省下不少钱。新疆那边储冰,是先在地上挖很深的长方形的坑,然后把大块大块的冰放进去,在上边再苫上草,然后还要覆上土,到了夏天再把冰一块一块地取出来到集市上去卖,叫“冰果子水”,“冰果子水”也就是杏干和葡萄干泡的水,再加上一些刨成沫子的冰,来一杯这样的“冰果子水”很是过瘾。
夏天之难过,有一个专用名词是“苦夏”,但你要是看一看专门割麦子为生的麦客你就不会以为自己的夏天是怎么苦了,麦客不是人人都可以当的,首先那热你就受不了。但我们可能谁都不准备去当麦客所以不说也罢。苦夏之苦首先在于人们都没什么胃口,与鄙人同乡的邓云乡先生说到了夏天最好是喝粥,粥菜便是咸鸭蛋,当然腌制过的咸鸡蛋也可以,但你不可能一日三餐都喝粥,所以还要吃些别的,比如面条,那就一定要是过水面,面条煮好捞在凉水里过一下,然后拌以麻酱黄瓜丝再来一头新下来的大蒜。
北方在夏天要吃捞饭,那一定只能是小米饭,蒸好,过水,菜是新摘的瓜茄之属,这个饭也不错。南方人的大米饭是否也这样用凉水过一过再吃?起码是鄙人没这样吃过也没听人们说过有这种吃法。但咸鸡蛋确实是下粥的好东西,而这咸鸡蛋也只是腌几天就吃,不能腌久了,咸到让人咧嘴就让人受不了,常见有人一颗咸鸡蛋吃两回,在咸鸡蛋的一头先用筷子弄个洞,吃的时候把筷子伸进去一点一点吃,吃一半,再找一小片纸把这咸鸡蛋的口封好,下一次再接着吃,这大概就是这鸡蛋太咸了。
在夏天,天气最热的地方惟有一个地方能让人好受一些,不知是读谁的小说,像是李贯通兄的小说吧,主人公病了,发烧发得十分厉害,又是夏天,大夫就让人把他扶到家里的大水缸靠着缸坐着,这不失之为一种取凉的好做法。小时候,看王妈做凉粉,把搅成稠糊状的粉膏用铲子一铲一铲地抹到水缸的外壁上,不一会儿那粉皮就可以从缸壁上剥下来了,也就是做好了,买回来的黄瓜洗好了扔到大水缸里,拿出来吃的时候是又脆又凉,还有那种粉颜色的水萝卜,也是洗好了放在水缸里,还有西瓜,整颗放在水缸里让它凉着。这必须是那种大水缸,我的父亲大人,曾把买来的鲫鱼十来条地放在缸里养着,我对那水便有些嫌恶,父亲大人反说把鱼放在水里水会更好,而且做饭也用那水,虽然用那水做出来的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但我也不喜。后来那鱼终被慢慢吃掉。家里的水缸,一年也是要洗上几次的,那样大的缸,洗的时候只有放倒,这便是小孩子的事,钻到缸里去,里边真的要比外边凉许多。
那种大缸,现在在市面上已经见不到了,茶馆里偶尔还能见到,种几株荷花在里边也不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