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人类百分之八十的人,与农舍有割舍不断的情感。无论我们旅行,或爬山,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农舍,就会倍感亲切。这是我五十岁以后,经常出现的一个感觉,我觉得很多人也会有同感。
也许是因我们在农舍里居住过,生活过,农舍生活的经历,刻骨铭心般地印在我们的脑海里。一处不大的院落,掩映在杂树无章的浓荫里。土炕挨着乌黑的墙壁,在一侧的墙壁处放着一张红漆方桌,桌子上放着简单的梳子,镜子,油灯。由于家境贫寒,我们的父母一再强调我们使用镜子时要小心,生怕摔碎了。我有过镜子摔碎的经历,那是我们兄弟二人争夺时镜子掉在了地上摔碎的。后来,我们被父母责罚。
农舍,就是这样简单,没有电灯,没有电视。最边上的那间房屋放着收获的不多的粮食,为了避免耗子啃噬,粮食放在瓮里。有几件农具紧靠着粮仓。中间那屋,有的做了厨房。孩儿时期,我们在地上爬来爬去,那里有数不清的尿涡。我们耐心地玩着自己简单,毫无启示的玩具时,妈妈匆忙地做着晚饭。农舍里,几件生活的必需品,填充着房屋的空间。我们在农舍里生活了一年又一年,听不到外面的消息,心地没有受外来情绪的干扰。
农舍的小院,更是简洁,不大,围墙也是竹篱笆。门是几个简单的木棍相插,为的是拦截野猪。小院里生长着几棵榆树或槐树,也许还有一棵香椿树。树是自然长出的,没有人工雕凿的痕迹。院子里的一角有一个鸡舍,鸡舍的门敞开着。清晨,鸡依次从鸡舍走出来。傍晚,鸡依次走进鸡舍。走进走出,没有一个鸡抢先。这就是农舍,朴素,自然,再加上主人的淳朴,好客,一座简单的农舍就可以饱含着浓浓田园之乐,在那里生活上百年也不厌烦。一座农舍,如果单独坐在山坳,左右没有热闹的邻居,更显孤单。但它的孤单具有了使人惊诧的美。
德国作家黑塞有一篇名作《农舍》 。当他与家乡的农舍告别时,怀着格外强烈的情感,把这幢房屋画在了笔记本上。黑塞说,“无论我身居何地,我都会在迎面吹来的湿润的风中遥念我的家乡,那低矮的农舍。我这样的人,一个无牵挂的流浪者,本来不该有什么乡愁。但我懂得乡愁。我要像品尝我的欢乐一般,去品尝我的乡愁。 ”他有时爱异地的农舍爱得把心留在了那里。
一座农舍它的魅力也许在于它的极简,以及它的主人极简的生活方式。在这里一切都是简单的,简单的思想,简单的行为。他会感染你,让你从闹市的繁杂里脱出身来,种地砍柴,放马牧羊,在微弱的灯光里计划明天的事情。
我爱农舍,无论在哪里遇见,我的心潮就剧烈地翻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