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流逝毫无声响,从清明到寒露,燥热如影相随。临近立冬,清凉才缓缓的淡入我的心境,寒冷的脚步,正慢慢地往南挪动,我想按下时钟的暂停键。因为生活的节奏需要"暂停",需要我们努力屏住呼吸,在这喧闹的世界中尽量腾出一点空寂。
那个秋天的末尾,我一个人孤独的坐在公园的长櫈上,闭目遐思,映入眼帘的却是满地的枯枝黄叶。夕阳的晚风朝我吹了一口气,一眨眼,白天已经被悄悄地裁剪,人们身上的衣衫却在逐渐增厚,秋去冬来,虎年就要接近尾声了,年终盘点虎年发生的各种‘事情’,仍有许多敏感和扎心,它让我真真切切,沁入心脾地体会到疫情生活中的酸甜苦辣和人生的波澜跌宕。接踵而来的还导向‘出生和死亡’的两个端点,心情变得尤为深沉而伤感,仿佛蕴含着某种超越了自己思考的能量,让我纷乱的意念得以收束。
夜晚的勾月,平躺床上,翻来覆去,久未成眠,此时,在这黑夜尽头、拂晓之前,我听见了街头汽车喇叭声的响起。它宣示着今日的黎明即将展开,通往从现在直到以后对我而言已完全无所谓的世界。
一切起因,是源于昨天去医院探望我最要好朋友后,目睹其气若游丝,垂危悲苦的状况,以及医院病房的那种氛围。此观现状,使我
眉头紧蹙,仿佛事事都触碰到内心,也终于知道病后躺在病床上是有多么难受,情绪便一直陷入年龄和身体的顿挫感里,心有一种被撕裂的感觉,不由得想起身边曾经那些具体、鲜活的人,关注当下躺在医院病床上挣扎与渴望并存的"悬浮着的生命"状态,探寻该如何在快速衰老的年龄脉搏下保持尚能站立、吞咽、清醒,找寻自我且能‘延口残喘’的生存意义。
我还是不敢相信,早几年前,他身体明明是那样的鲜活,如今却病入膏肓,一息奄奄,此情此景,心绪难平,瞧着眼前被病魔折腾的朋友,招护久了会很累,在乎久了会崩溃,沉默久了会受罪,想念久了会流泪。结果,都如此狼狈。
人到了一定年龄,衰老是藏不住的,即使表象仍倜傥风流,但也会从你头饰的染发剂和内脏器官的检查之间诊断出来,接着便使你忧心忡忡,碎你一地的诺言。
老病之苦,由来最是磨人,没有尊严的长期卧床生活,特别是怕痛苦了还无法治愈的殇折。这种肉身的煎熬容易击垮人们心理的最后防线。用金钱的堆砌起来的企盼仍然医治不好病人的痛苦,家人及亲属也被折磨的疲劳至极,许多人性的本能都在此被逼迫无奈的跳跃,生死无非只是两个点,老病却是两条延伸的线。
走出沉闷而散发着浓浓药水味道的病房,远离了刺眼的红十字标记,似有一种如履薄冰的感觉。此时,口罩里传出的热气早已把镜片模糊得朦朦胧胧,穿过马路,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和拥堵的车辆中,刚才四壁皆白的病房里,那个奄奄一息之人的形象顿时在我眼前逐渐放大、拓展,仿佛是在时间的荒园里,在地域的无垠中与他‘擦身而紧’,然后亲密无间了几十年。
从市井琐碎中走出的他,由于相貌普通、个子矮小廋弱、还因生活的刁难,在他卑微的性格里,已缺乏了驾驭情感的平衡点,好在他把懦弱的性情换成了忍辱负重,匹配了他偶尔喜欢炫耀和很强的表达欲望。使他在那个喜欢个性张扬的年龄段,遇到许多合适的聆听者,于是才会出现无话不说的尴尬和无人可说的落寞。为此,他以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形象呈现在同学、知青、朋友面前。
处在人生的轨迹中,上帝虽赋予了他平凡的外表,但又给了他猴灵活现的情商。几十年来,他以猴性的活跃,自带侠义游走在志同道合的‘狐朋狗友’之间,稍许接触,微微感到有那么一股‘两胁插刀’的江湖味道,而他最大的特点是喜欢交结、崇拜比他强大、优秀的‘能人’做朋友。为此,他愿意付出,常自拍胸脯嚼着槟榔、喷烟斗酒,偶尔也会带着得意洋洋的神色,甚至还会‘吹牛拍马’几番,但待朋友却持有几分厚道和诚意。
从学校奔跑于篮球场上,从上山下乡后到常常混迹于各个知青点上,他上蹿下跳,恭维别人,善交朋友,甚至施舍仗义,颇一番‘梁山’好汉的风范。这种建立在自卑和物质条件盘剥之下的豪爽,虽然无助却也合格。因此被同学们戏称为‘小猴’哥,这个名字恰如其分的伴随了他整个一生。
也许是他的性格与身份的原因,他内心忍受了半个世纪,甚至容许了对方的侵犯,但他遵守了前人的训诂"不如守贫贱,履道常坦如".
曾记得,有人说过这样一句话:当你吞下抱怨,咽下委屈,保持冷静,喂大格局,生命会豁然开朗。其实,无论是平庸之人身上的世俗素质,亦或是读书之人甚至条件优渥者,其根本目的并无本质不同,用一句话来说;人格都是平等的,平等是人与人之间的一种关系,是一种对人的态度,更是一种有素质之人在社会形式上所要追求的价值。
人与人之间能否交朋友,我觉得;一是要交读书有文化之人,二是要交有能力和才华之人,三是要交有爱心、重感情、靠普之人,否则只能是普通朋友。‘猴哥’这个人喜欢好面子,但他做人真诚,懂得舍去,放下,付出,在交朋友的时候喜欢故事经历丰富的人做朋友。在此基础上,因为他的赠予与温暖,一次真挚的在乎,一场难忘的懂得,我们成了彼此最要好的朋友,难忘了几十年!
从医学治疗的角度来讲,癌症患者的心理反应一般会有六个阶段;"即体验期、怀疑期、恐惧期、幻想期、绝望期、平静期".但身体泥一样贴在病床上如同‘形销骨立’的猴哥可能是很难等到‘平静期’了,而‘绝望期’将是他的归属。
因为,经检查确诊;癌细胞已经在他全身多处的转移,甚至已经是肝转移、脑转移、胃肠转移等,他临床的主要的征兆已经是剧烈胸痛、胸水、咳嗽、咳痰、咯血、胸闷、气促、呼吸困难,身体状态早已是无精打采,像是没有了脊椎。我虽然多次前往医院和他家里去探视,甚至也多次用物质表示过自己的心意和慰问,但眼前,他癌症变化的现状还是让我猝不及防。
直视病床上的猴哥,他如今思维已是混乱不堪,语无伦次,大小便无法排解,咳痰都咳不出来,还有严重的呼吸困难,而且全身上下插满针眼与管道,如同是拼尽性命沸腾的一秒。看到他如此场景,这种‘命悬一线’的抢救让人背脊生寒,头皮发麻,毛骨悚然。尤其是在初冬的季节里,仍隐隐感到一种对生命的畏惧感。显然我们已经陷入一种老年思考冷色调的记忆,甚至悟到以前想通过外物去寻求延年益寿的幻灭中。
早期,猴哥曾检查就发现过肺部有阴影,后来偶尔咳血,不到两年竟转移到肺癌晚期,变化之快真正触目惊心。据分析,他得这种病主要还是他原来的‘翻砂工种’及后来生活习惯有关联。由此可见,许多得了‘肺节结’后的人,则有可能往癌变的方向发展,让人防不胜防,胆战心惊。
纵观猴哥的病症,恰似是用冷峻的笔触描绘了癌症晚期病人的一番惨景,每天240元请人陪同的护理费,几千上万元的药品和检查费用,使个人和家庭的经济被病魔冲击至拮据甚至一贫如洗,如临深渊,人也被收缩为抑郁萎靡的非常态的精神状态,深陷人财两空直至踏入凄凉的境地,而且还无医治痊愈的可能,只到等待肉体的消失和灵魂遁入天堂之后,似乎才是摆脱困境的唯一。
走笔至此,我慢慢明白了猴哥的那种难受和苦痛,心有种哭泣的感觉。那是我的第一次的痛。我将会把所有关于你的岁月深锁至底不再轻易提及,只是万分遗憾失言于你没能陪你至终。
思绪在时空中穿梭了一回,我从刚才的情绪中走出来,似乎又听到仓央嘉措的诗,于是便轻轻地朗诵出来;
那一夜,我听了一宿梵唱,不为参悟,只为寻你的一丝气息。
那一月 我摇动所有的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 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 转山转水转佛塔啊、不为修来生、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那一瞬,我飞升成仙、不为长生、只为佑你平安喜乐。
时光就倒转到70年代,那时我们刚刚成年,在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时空隧道里浏览、徜徉、对话、沉思。当熬过百死千难,我们迎来了那个年代的思想回馈。为此,我们选择对待顺境或逆境的态度。虽然过往的已经无法改变,但至少留下一个姿势,足以抚慰每一个忙碌奔波的50、60年代过来的人。
也许,上帝是公平的,让我们这代人挨饿受苦、没有书读、又让你上山下乡,回城后又让你遭受下岗的磨难、痛苦、困惑,还给与了我们微薄的退休工资和累垮身体的现状,好似能匹配了那代人的特征、协调了我们这代人的身份与待遇。每每想起这些,先是猝不及防,随之便捧腹,或忍不住而喷饭,且不能忘。这足见遗憾是人生的常态,所以难过也只能放在心里。
今夜,隔着窗户,我听到楼下灯光球场里一片‘叽叽喳喳’的童戏之声,这种声音,仿佛变幻着非常奇妙的颜色,有形状,有温度,那欢乐的叫喊声、喧闹声,把灯光球场的灯泡都震得更加耀眼。还有骑着滑板车的小不点们身姿优美,动作敏捷伶俐,双臂伸展,似鹰在翱翔。多么无忧无虑的年纪啊!夹杂着生命的故事,它糯糯的,听着舒服,洋洋盈耳、袅袅余音,仿佛是激活了生命,勾起了童年生活的丰富色彩,唤醒了曾经的自己。
记得曾经有人说过,在人生的路上,无论是清简还是纷繁;无论是平凡还是伟岸;无论是贫穷还是富贵,学会释然,学会知足为乐,浅释烦忧。我想,这也许就是一种信念。简单来说,它相当于构成我们心智世界的‘地基’,形成我现在面临的心智世界。
人生本来就随缘遇,极尽人生,淡然似水,放下杂念,相信未来,过好现在的每一天,让老年生活一寸一寸地灿烂开来。
今天,又是一个阳光跳跃纷呈的日子,总有亲情令人回味。人生里的很多事情,并不需要敏感与情绪化,只需你剪下时光的碎片,把虎年中的美好瞬间拼凑起心中的希冀,祝猴哥的身体能发生奇迹或者在天堂一路走好!
2022.12.11草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