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于 2022-06-11 09:35
成都天回镇舞厅的女郎
今天是立冬，虽然成都的冬天还没到来，但是，如果你成天呆在屋子里，定会让你领略到比隆冬还冷的感受。我们过惯了北方冬季房子里取暖的日子，今年在成都第一次过冬，这将是一次严峻的考验。前几天，我给来访的一位老同学说，我们在成都过冬已作了充分好地准备，正严阵以待。她笑了，她说，没有那么严重吧。的确，成都的房子里到了这个季节，真是可以给我们这些北方姥制造阴冷的恐惧，这几天来，我的膝关节已经有了反应，晚上看电视，白天坐在电脑桌前，必须要盖毛巾被之类的保暖被加暖了。
吃过中午饭，妻子提出去街上转转，如果妻子不提出，我也会到外面去转，但不是街上，是在我们小区院子里的小广场上绕圈子。绕累了，就坐在铁制的凳子上歇歇，歇一会儿继续绕。一个下午，我几乎就在这个小广告场打发时光，再累也不想回到房子里，实在不愿意在房子忍受那种可怕的阴冷。妻子说逛街，我也同意。虽然我是一个特别不喜欢逛街的人，我怕过马路，恐惧卡车发出震耳欲聋的车鸣。但是，在这样的天气里逛街，尽管我不乐意去，但总比呆在房子要好受得多，也比在院子里的小广场内绕圈子要丰富，在这小广场呆一个下午，是要靠耐力的。
我们出门，穿过无序的车流，挤过小摊小卖的堵挤，然后顺着天回镇的海滨堰向南漫步，不到五十米来处，我们听到一阵激昂优美的曲子，从东北边的房子里传出来，真没想到此处还有这样的曲子和音乐。我和妻子好奇，我们快步来到这音乐传出的地点。这是一个老式院子，院子的前墙头上写着一个大大的“舞”字，我们方知这是一个歌舞厅了。尽管院子的破败和环境不是我们预想有舞厅的地方，因为这是天回镇，这是城乡结合的地方，也是治安非常混乱和设施建筑破败的地区。
（这里二十天前已经召开了动员大会，马上要拆迁，政府要重新打造新的天回镇）。
我们上前一看，果然是一个舞厅。妻子在我们原来的城市生活时，跳舞是她的第二职业。我们回到成都，住在天回镇的三个月里，她的舞瘾已经消磨得差不多了，今天总算找到了过把瘾的地方了。于是我们买了两张门票进了舞厅，一看，这舞厅好像是一个旧库房改造的，窗子是半开的，地板是水磨石，顶篷两只老旧旋转灯，正墙有两面壁镜。舞厅的空间大约有百来平方米，可容纳五十来个人跳舞。厅室是长方形，四周有四个音响，音响发出的声音还像正规舞厅的旋律。这样的环境里，给我们的第一印象是：来跳舞的人，舞技也好不了哪里去。
我们进舞厅时，还没有一个人。妻子听到舞厅里的音乐，全身立即晃悠起来，状态和感觉一起发作，她不由自主地随着音乐旋转起来。她舞步轻盈，节奏协调，一人独舞在舞厅，仿佛是这个舞厅里的舞后。看得出来她很自信，也很兴奋。一曲过后，就有陆续的人进来，先是几个老妪进来，后又就进来几个中年人。
大家开始跳起来。其中一对中年人舞步飘然流畅，与音乐一齐在大厅里飞旋，紧接着其他的几对舞伴也进入状态，个个都舞步优美。在这样的环境里，跳出这样优美的舞步，真出乎我们的意料了。我的妻子正在和舞，看到他们的舞姿，我们心里立即发生了变化，特别是我，平时跳舞老是踩人的脚后跟，在这样的场景里就越感心虚，一不留神，踩到了妻子的脚后跟，妻子嘟囔一阵，我怕别人看笑话，于是下了场。
我坐在靠窗子的凳子看大家跳舞，今天是星期天，有不少的年轻人进了舞厅，其中有两个女孩子，走到靠南边窗子的凳子上，脱去外衣，换上超短舞裙，穿上百色的舞鞋，露出修长柔嫩的手臂，走到大厅墙的镜子前，各自对镜子练形。随着各种不同的旋律流淌，两位女郎的形体在旋律中变化：平湖荡漾、雄鹰凌空、骏马奔驰、白云悠悠、孔雀开屏、全在她们的形体语言中一一复现。舞厅里只有一盏微弱的旋转灯，我无法清晰地看清她俩的面部表情，但她们的形体全融入了音乐的意境中，于是，我跟着她们的形体语言一步步进入音乐的意境：在我的眼帘，已经清晰地映出故乡的小溪、山峦、蜿蜒的山间小道、崇山峻岭上空翱翔的山鹰；平湖秋色、霞云炊烟、乡女浣衣，这些童年流逝的故乡景致，全然浮现在我的脑子里。
这两位女子的舞美，把我的心带到春天，带到春天的花季。
岁月的留返就是这样偶然地回归，梦幻和美境来得这样的突然，我没有任何的心里准备。正是这种没有准备的美的突袭，让我自然地盲从地去欣赏着她们的美。她们那样的专注投入，她们那样置身于意境之中的沉迷，已经到了只有她们的律动和音乐的流淌，我，以及这些舞厅里注入旋律中的对对舞伴，在她们的意境中，早已淡出，整个大厅注入了她们的独美。
我不能说这是一种陶醉，这应该是一种自然美的回归。在这样的小镇，这样的出人意想不到城乡结合部的破败的小镇，竟然有这样的女子跳出如此动情悦目，让精神和灵魂一起亡我的舞姿，这简直是一个奇迹。如果她们出现在闹市，如果她们穿上珠光宝气的舞服，站在五光十色的舞台上闪亮凳台，这都只能是一出演出罢了。像这样的演出，我们在电视屏幕上天天都能看到，这样的演出，有哪一次能打动我或我们的心呢？哪一次能把我们引进如此绝妙的意境呢？唯独在天回镇这样杂乱破败的海滨堰边的舞厅里，我遇到了这种感觉。
我沉浸在这两位女子的舞姿里，连续几首曲子下来，大厅的寒意已让我打了几个冷战，我知道，亡我会让我失去了对寒意的警惕，这是很危险的。这样的季节，我们刚回成都，如果感冒了，对我们来说，这个冬天将意为着什么。我回过心来，看看自己冰冷地独坐在凳子上，（妻子在和一中年女士跳舞），这时，我才感到自己是何等的空旷和寒凉，于是，我没有等舞厅里的舞曲放完，就只身走出了舞厅，我更没有咫尺近视这两位女子的真容。但是，走出这舞厅，我没有因好奇心，没有因未近视这两位女子的真容而后悔，朦胧的美更具有杀伤力和穿透力，它像一首朦胧诗，可以让你尽情地放大和联想，同时，也能把这种状态长久地存放在你心灵的深处。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从此以后，我再不能小瞧这个我认为可藐视的小镇。因为这里有今天这样的女郎的舞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