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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李人家

树叶一枝花
发表于 2022-07-01 01:30

幕阜山人喜欢桃李。

于是,幕阜山乡村大凡筑房建舍,只要有一丁点的空地,不管是肥是瘦,都喜欢栽种上一些桃李之类的果树。

“桃之夭夭,妁妁其华。”每年的春天,当寒气未消的幕阜山野还是一片暗黛的时候,幕阜山人家场院里的桃花就碎银、粉蝶般的绽放枝头,点缀得墙角庭院光艳明亮。随着“一枝红杏出墙来”,李花、梨花也便都赶趟儿似的竞相开放,就像忽然下了一场春雪,到处瑞光闪烁。盛夏,虽说桃、李都已挂果;而娇羞的石榴却才开始登场,在繁密多姿的青枝绿叶当中绽开妖冶的花朵,在骄阳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的红艳。金风送爽,丹桂飘香。即使是秋、冬季节,幕阜山人家的场院里也定是花果不断。瞧,“露脆秋梨白,霜含柿子鲜”,写的不就是秋冬的果实吗。

房前屋后栽桃种李,除用以装饰家园、美化环境;其实幕阜山人更为看重的,怕还是桃果李实的食用价值。尤其是在那青黄不接、吃了上顿缺下顿的年月,谁不巴望房前屋后树梢枝头的桃李多少能够接济点肚皮呢?

在幕阜山区,桃子开花早,结果也最早,还没到端午呢,桃子便成熟了,白里透着红,就像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的小脸蛋那般美得诱人。李子虽然略晚,但端午前后差不多也能黄熟,只是味道太酸,孩子们一般都不大敢吃;可新过门的媳妇却喜欢吃,都说酸就了肚子,来年好生个大胖小子来。梨有夏熟的,叫早谷梨;也有秋熟的,叫荞麦梨。味道较甜,吃了可以泻火,所以深受山里人喜爱。只是无论如何都不要把梨切开了分给别人吃,这可是山里人的禁忌。至于盛夏的石榴,虽说花朵红艳,果实却笨重结实。摘来剥开皮,里面全是嚼不动的籽,酸酸的只能吸点汁,充不了饥。到了秋季,金黄的排球般大小的柚子便沉甸甸的挂满墙角的枝头,据说这东西能治咳嗽,却酸苦,好看不好吃,大多只是被孩子摘了当玩具。渐渐地,柿子开始红灯笼般地抹上了诱人的光泽,可孩子们摘来一尝,便涩得张不开嘴。听说是要放到坛子里蓄软了才甜,可孩子们性子急等不得,所以大多只能望柿兴叹。只有枣子,只要花蒂一落,早吃晚吃都一个味儿——不甜也不苦,却能充饥,所以幕阜山乡村树上的枣子大多往往从立秋吃到霜降。

那年月,可谓是“野菜杂果半年粮”啊。在幕阜山乡村,树上的桃李成熟后,过路的人渴了或饿了摘几个尝尝,大多数人家是不会责怪的。于是,除了过路人;最活跃的恐怕就是村里的孩子们了。只要哪家的桃李一开摘,那些急不可耐的孩子们一个个地就会像猴子般的噌噌地爬到树上,有的就像马猴般的骑在树杈上,摘得果子只顾自己啃;有的便拿着棍子在树枝上四处敲打,把果子打落,让树下的人捡了吃;也有力气大点的则站在大树杈上合手扠住树干便摇,摇得果子像下冰雹似的砰砰下坠,砸得地上捡拾果子的人咹嘶鬼叫。

然而,在幕阜山乡村,人们栽种桃李,除了吃;自然也有人还指望着能适当补贴点家用。每当桃李沉甸甸挂满枝头,幕阜山人的脸上也便挂满了收获的喜悦。有些生活贫困的人家自然也就想到要从树上摘些果品下来送到集上去卖它个三块五块的,然后再到商店里买几盒火柴、称几斤盐、买肥皂什么的。为了防止孩子们把还没成熟的果子,摘下来糟蹋了;于是,有些人家平日对房前屋后的果树看管得比较紧。如果哪个顽皮的孩子竟敢胆大“作案”,这些人家定会到他们家“告状”。于是,弄得村里的孩子们,经过这些人家的果园时,便总觉得有双眼睛在某个角落里冷飕飕地盯着自己,不仅不敢往树上的果子多看几眼,甚至就连低头捡东西,也都怕犯人家嫌疑。不过,到了果子成熟后,第一批果子必定先送到邻里,让孩子们先尝尝,再送些亲戚朋友,然后才拿去卖的。至于卖多卖少,其实他们也不是太在乎,只要能适当补贴家用就行。

由于幕阜山人栽桃种李的习俗,历史悠久,因而在幕阜山区也便积淀了丰厚的桃李文化。相传东晋陶渊明弃官隐居庐山脚下,曾沿修江溯流探源,见夹岸桃花村落,美不胜收,感慨万千,曾写下了著名的《桃花源诗并序》,生动形象地描述了他“世外桃源”般的社会理想。受陶公文、诗的影响,一千多年来,幕阜山人一直向往和追求那种平安和谐的村落生活。

除了建房筑舍,幕阜山人还尤其重视教书育人,乡间村野还曾流传“一门八进士”、“一村二十四秀才”之类的佳话。可谁能想到,幕阜山区的教书先生却都总爱把教坛称作“杏坛”,把门人弟子称作“桃李”,并乐此不倦地企盼自己“桃李满天下”。当然,在幕阜山区,桃花也还被赋予了其他含义。倘若机缘巧合遇上了红颜知己、或白马王子,那就算是交上了“桃花运”。此外,在幕阜山区桃子竟还有增寿的寓意。

除了教书育人,幕阜山人也还特别崇尚治病救人。山里人爱以“杏林”来推崇那些造福百姓、治病救人的人。

由于山高都市远,深居幕阜大山的人们最愁的,恐怕就是那长夜一般沉闷的寂寞。为了自娱自乐,早在元、明时期,幕阜山人在采茶歌的基础上,就已开始自编自演,创造出属于幕阜人家自己的采茶戏来。到了清朝,各大姓氏的祠堂里基本都建有戏台;各自然村落基本都组建有自己的戏班人马。可不知从何时起,幕阜山人已不知不觉地把戏园称作“梨园”,而把演员称作“梨园弟子”。

如今,幕阜山人家的孩子,早已习惯于坐在自家明窗净几的楼房里,一边啃着美国樱桃、泰国榴莲和岭南的荔枝,一边用手指拨着掌上的智能手机。至于自家房前屋后土生土长的桃李,已是瞧都不愿意多瞧一眼了。然而,幕阜山人家房前屋后栽桃种李的习俗,却依然在代代传承。

随着幢幢玉墙红瓦的楼房在幕阜山乡村拔地而起,和“园林乡村”、“景区乡村”等理念的不断更新。如今,在幕阜山乡村,人们栽桃种李,恐怕装饰美化的意味已是更浓了。花开时节,幕阜山人家的场院里,便红的似火,粉的如霞,白的像雪,俯仰生姿,香气袭人。正所谓:“山上层层桃李花,云间烟火是人家”。远远看去,那次第开放的各种花朵,就像次第点亮的满天繁星那般,直把青山绿水间的幢幢乡村房舍,映衬得像仙山琼阁般美丽妖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