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喜欢在窗前伫立发呆,无奈胆小,故而尤其钟爱窗外有个台儿的房间。无论宽窄,有那台儿托底,便似乎有了安全感,从而可以尽情沉醉于窗外迷人的风景。渐渐,那台儿也俨然成了“风景”。
那台儿在窗外,最先感知风雨,无意间留存些“自然之物”,能让室内人迟钝的神经一时敏感起来。
台儿靠墙一角儿积存了一堆白白的“丝绵”,不必说,定是到了杨絮纷飞的时节,出门最好做个防护;若积存了一堆细细的沙尘,不必说,窝在家里是最佳的选择。暴雨拍打,溅起朵朵水花;冬雪覆盖,胀成一条“面包”。秋霜为停靠于台儿上的落叶,镶上了冰晶;不知何时何故,暂歇台儿上的蜂蝶,被风干成了标本。偶有鸽子、麻雀飞来,在台儿上“咕咕”“喳喳”,头却警觉地转来转去,我一挥手,旋即飞远,而我却记下了这邂逅之缘。
我城里的旧家在四楼,装了防盗网。在窗外横格上铺上瓷砖或木板,便可加宽固有的窄台儿,营造出一方闲趣小天地。
台儿上最宜摆花盆,因没了玻璃的过滤,那些花花草草便可恣意地晒太阳,长得更加茁壮,开的花也艳丽,招引着远道而来的昆虫朋友。我在台儿上种过小葱、韭菜、香菜,面条快煮熟了,揪几根儿放入汤里,那滋味甭提多鲜了。种豆角、葫芦也不错,柔长的藤蔓爬了满窗,葱郁成荫。小花开过,一枚枚可爱的豆角、葫芦开始和我“捉迷藏”。我便在窗前与之逗趣一番:绑根绳,铺条道儿;或帮其抻抻胳膊,抻抻腿,舒展一下腰身。
更为惊喜的是,一个初夏,在我漂亮的长春花下,有只斑鸠正飞来飞去,忙着衔草筑巢,意欲在花盆里安家。我不打扰,你筑你的巢,我上我的班。几日后,工艺品般的小巢筑成了,这也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欣赏一窝鸟巢,好生精巧,灰花肥胖的斑鸠安卧巢内,悠然自得。
数日后,趁斑鸠外出,我竟在巢内发现几枚鸟蛋。正当我日日观察、期待小斑鸠出壳时,母斑鸠却一去不返。等待十余日,母斑鸠仍未归,最终我伤感地将鸟蛋做了盘中餐,兀自揣度那斑鸠应是遭了不测。由喜转悲,我无能为力,或许这就是自然,就是生活。那鸟巢,我摘下收藏了;后来慢慢淡忘了这一小插曲,却盼着能再有一只鸟儿在花下安家。
窗外有个台儿,晒秋最好。村里收获的花生、核桃、板栗、柿子、花椒啥的,轮番在台儿上晾晒。圆的、长的大南瓜,掏了籽儿,切成丁儿或条儿,晒出一片金黄,格外诱人。籽儿也要晒,可以炒着吃。寒冬,这台儿又可作“天然冰箱”,将拾掇好的猪肉、整鸡、鲜鱼、豆腐、海带啥的冻得硬邦邦,随吃随取;兴致来了,冻几根冰糕或做几块冰雕,也不错。春天,又可折几枝杏花、桃花、柳枝,泡入大点的水瓶中,瓶里放几条河鱼,摆在台儿上,获得一窗野趣盎然、多彩馨香的春天。
在楼里待久了,虽有窗,有窗外及那台儿上的风景,心却难免是孤独的,我便时常怀念儿时平房老屋窗外的那个台儿。那台儿很宽,宽到连接着烟火生活,盛满了亲情乡情。或是因此,最近买新房时,我毅然选择了一楼,有父母来住时出入方便的考虑,更有我得意的小心思:加宽窗外那些台儿,安然地摆满花花草草,晒东晒西;开了窗,隔着台儿,与家人、乡邻逗逗趣、聊聊天;在窗下小花园种花种菜时,台儿上摆了水杯、零食、书本、工具啥的,还卧着一只太阳下酣睡的老猫。那小日子会是何等惬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