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上一个世纪的事了,但又彷佛发生在昨天。
小时候,在“连续三年自然灾害”的最后一个春天,我跟随年迈的祖母上坡,认识了能够充饥的荠菜。祖母将一筲箕又一筲箕的荠菜挖回来后,洗尽燎熟,放上醋和盐,让一家人大口大口地吞食,以缓解那刻骨铭心的饥饿,使微弱的生命之火得以继续燃烧。从那时起,荠菜的形象和滋味,像石刻一般,铭记在了我幼小的心灵中。
长大后,在川大求学期间,生物系举办标本展览,我又一次看见荠菜,勾起了儿时记忆。当晚,我到图书馆里,查阅了有关荠菜的详细资料,使自己对荠菜的认识,从感性阶段上升到理性阶段。
如今,随着岁月的流逝,怀旧情结与日俱增。我觉得实在有必要写一篇小文章,宣扬荠菜的优良品质,感谢荠菜的活命之恩。
荠菜,是一种最容易被人们忽视的野菜。叶片细小,颜色淡绿,苔不盈尺,花如碎米。房前屋后,荒坡路边,与野草为伍,与庄稼作伴,到处都能看到它的身影。农村里扯猪草的女孩子们,都嫌其扯不上手,而不屑一顾。在农民普遍越过温饱线的今天,荠菜在农民的餐桌上已经绝迹。城里人能知荠菜滋味者,更是少之又少。如果不加以宣传,荠菜悠久的历史和众多的功能,将被喧嚣而浮躁的尘世所湮灭。
在野菜里,荠菜是饥荒年救人性命最多的救星。它虽其貌不扬,但其气清香,其味甘甜。进入人的消化系统后,绝无副作用,不象厥根粉,吃多了心慌,也不象红籽儿(火棘),吃多了堵塞大肠,屙不出来。荠菜的优良品质,古人早就有深刻的认识,从西周到明朝,不绝于书。
《诗经》的《邶风·谷风》篇里,就有“谁谓荼苦,其甘如荠”,你看,三千年前,古人就知道窝麻菜苦,荠菜甜;才高八斗的曹子建在《藉田赋》中写道:“好甘者植乎荠”。你喜欢香甜的野菜吗?那就种植荠菜吧;文人中的全能冠军苏东坡对荠菜更是一往情深。他专门写信给正在害疮的朋友徐十二写信,在信中不厌其烦地说明荠菜粥能治疮的道理,以及煮粥的方法。这位大文豪还抚着长髯,抑扬顿挫地吟颂道:“时绕麦田求野荠,强为僧舍煮山羹”。诗中的“山羹”,后来被陆游改名为“东坡羹”;明代陈继儒作诗曰:“十亩之郊,菜叶荠花,抱瓮灌之,乐哉农家”。十亩荠菜,经常浇灌。明人小规模种植荠菜的情景,历历在目。
从上列文献中不难看出:荠菜与文人雅士,有深厚的历史渊源。重新认识荠菜,重新了解荠菜,是对传统文化的继承和发扬。
如果说古代的文人雅士对荠菜的外延有非常直观的认识。那么,在我国传统医学中,对荠菜的内涵还有更加深刻的认识。中医认为,荠菜有四种药用功能:止血。荠菜能止内伤出血、咯血、子宫出血、月经过多、鼻血、便血、尿血,消化道溃疡出血,视网膜出血;降血压。每天吃两次荠菜,每次在100克以上,可以使血压下降;帮助消化。中医们给荠菜起了一个别名——净肠草。喜欢吃肉的人,多吃荠菜,可以清理肠道,排毒养颜。荠菜还可以消除小儿乳积;治疗眼疾。荠菜对目赤肿痛、结膜炎、夜盲、青光眼都有一定的疗效。
现代科技工作者对荠菜进行了元素分析,发现荠菜的磷、钾、钙、铁、锰的含量比较平衡,不象其它蔬菜长于此而短于彼。多吃荠菜,能同时获得多种微量元素,以达到防病健身的目的。
在秦巴山区,农历二月是挖荠菜的最佳时机,路边与荒地里的荠菜比较瘦小,熟地里的荠菜,品像较佳,尤其是葫豆地里的荠菜,最为肥嫩。挖荠菜的工具非常简单,只需花块把钱,买一把种花用的小铁锹,再携带一只大塑料袋即可。荠菜挖回来后,可采取集中吃和分散吃两种方法。
集中吃,宜作“东坡羹”。将荠菜洗净沥干,淘米半斤,加水若干(稀稠自定),用猛火将大米煮爆腰后,加入荠菜,放生姜米一小撮,浇色拉油两匙,起锅时适量放盐,就成了大诗人陆游所命名的“东坡羹”了。常吃“东坡羹”,可清热解毒,最适合害疮和消化系统有病的人食用。
分散吃,宜包饺子。将荠菜洗尽剁碎后,将荠菜末拌入肉馅中,打几个鸡蛋,抓一把芡粉拌匀,包成饺子,洒上扑面,装入食品袋,放到冰箱急冻室冻硬。每天早晨煮十余个荠菜饺,再饮半斤纯牛奶,就是一顿中西合璧,营养丰富的早餐。长期食用,可预防胫椎、腰椎病,对骨质增生也有一定的疗效。
行笔至此,笔者悟出这样一个道理:一些貌似平凡的物品,骨子里却蕴藏着许多鲜为人知的优良品质,需要我们在生活中细心地去发现,认真地去分析,才能由此及彼,由表及里,使我们从中获得更多的生活乐趣。